林惊影自从来到汴京,两天一闹,三天一哭,饶是沈肆脾气再好也要受不了。沈肆把人哄好了从朝晖苑出来,想起自己今日还约了萧承宴在书房议事,急忙往书房赶去。萧承宴才从墨竹斋出来,手里还提着食盒,迎面碰上了往回赶的沈肆。“兄长。”沈肆瞥见萧承宴手里的食盒,好像是宋婉清方才提的那个。“她走了?”“走了。”看沈肆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食盒,萧承宴解释道:“我有些饿了,嫂嫂便把食盒给了我,兄长要吃吗?”沈肆摇头,“你用吧。”话虽这么说了,目光忍不住在食盒上停多留了一会儿。“先去书房吧,我有事同你商量。”沈肆说完这话,顿了顿,想起萧承宴方才应当是瞧见了他追着林惊影出去,顿时倍感羞愧。他嘱咐:“方才的事,不要同外人讲。”萧承宴打开食盒,里头放着的是一碟子桂花糕,萧承宴捏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味道偏甜腻,他并不喜欢,可吃在嘴里却觉胜过山珍海味。一块桂花糕吃完,萧承宴又拿了第二块起来,沈肆看的蹙眉,问他:“饿了?”萧承宴点了点头,答的自然:“是有些。”明明才过了午膳的时间。沈肆想了想:“若是不够我传人做些席面来给你用。”萧承宴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沈肆一噎,又想起他这个六弟弟性子本就古怪,也没同他计较,一道进了书房。两人落座,沈肆正想问有关朝堂之事,就听得萧承宴一本正经道:“离家三年,兄长色令智昏了。”萧承宴十五岁那年才回侯府,不过半年多他就去了黎州,在候府时兄弟二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沈肆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一贯温润的神情在此刻有瓦解之势:“你。。。。。。”萧承宴不管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大娘子好歹是你的嫡妻,兄长对她如此就不怕外人笑话?”沈肆有些下不来台:“你怎的突然说起这个?”萧承宴答:“近日总听见下人讲闲话,想着若是传出去于侯府面上无光,自然要提醒兄长两句。”这话倒是真的,萧承宴是个不爱管闲事的,若非事关侯府,想来他也不会同自己讲,沈肆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应道:“我会注意。”“那兄长,我先回去了。”萧承宴起身,拿过一旁放着的食盒,走的干脆。沈肆:“。。。。。。”他还未说完呢。回到行止斋里,把那碟子桂花糕吃了个干净,萧承宴从床上铺着的被褥底下拿出一个香囊来,那香囊有些年头了,想来时时被人握在掌心,香囊外头的那圈金线已经被磨的掉了颜色,起了些细细的丝线。他靠着软枕倒下去,整个人窝在锦被里,只露出半张清隽的脸来。握着锦囊的手渐渐收紧,所有的情绪都被克制的压在心底,最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长叹。。。。。。。过两日府上要办宴会,可要给哪家下拜贴宋婉清却一概不知,若要知道请谁家,需得到姜氏那里拿了礼单过来。念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姜氏那里拿了礼单回来,可宋婉清只看了两页就皱起眉头。这礼单上写的含糊不清,谁家送了什么一概不明,连各家的官职和送礼的家眷何人也含糊不清,上头墨迹仍新,一看就是才誊写了没多久的。宋婉清自小不在汴京长大,实在是不不能把这些大人官职及家眷的对应起来,若是按着这份含糊不清的单子来写请帖,怕是答谢宴要出大错。宋婉清想过姜氏会使绊子,却没想到姜氏的法子如此恶劣。念柳没想到自己费了大劲儿拿回来的,竟是张被动了手脚的礼单,她气的跺脚:“奴婢这就去夫人处,一定把正确的单子拿回来!”“不用了。”那一张含糊不清的礼单子都磨了小半个时辰,若是再让念柳去要,恐怕姜氏会借机生事,说她连汴京各家大人的官职和官眷都分不清,怎么办答谢宴?到时就真如了姜氏的意了。她拿着那礼单子起身,“随我去潇湘院找四姑娘。”沈昭自幼长在汴京,对这些世家门阀、清流官宦一定比她熟悉。到了潇湘院把礼单子拿出来给沈昭一看,沈昭立刻发了火:“大伯母这是故意要刁难你,哪有这么作践人的!这上头写的颠七倒八,分明是想害让你将这事搞砸!”宋婉清还算淡定,“我来是想问你可知道汴京各位大人的官职和家眷?若是不清楚写错了请帖,那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沈昭虽自小长在京里,可对京中这些大人知之甚少。她摸了摸鼻尖,笑得尴尬:“这事我实在帮不上你,但我爹爹应当知晓,待晚上问过我阿爹再回你。”四爷沈予霆在朝中任职,沈昭坚信自己爹爹一定知晓,晚膳时特地去寻了沈予霆,“爹爹可熟知京中各位大人的姓名和官职?”沈予霆不知沈昭为何问这个,却还是诚实答道:“你阿爹我在京中为官多年,不说建功立业,但实在是毫无建树,平素有宴请诗词唱和的纵使是有人请,可你何曾见你爹我去应酬交际过?”沈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来这一趟。她想了一遭,最终决定去找萧承宴。“你可一定要帮帮婉清,大伯母一贯刁难她你不是不知,若是答谢宴出了什么岔子,大伯母一定会借机生事的,到时候婉清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沈昭双手作揖,“小六,六公子,指挥使大人!这事你可一定要帮她!”萧承宴接过那单子,随手翻了两页,又扔回桌上:“这到底是大房的家事,我若帮了岂不是惹恼了大伯母?”沈昭急得把那单子往他怀里塞,她最是生气萧承宴这事不关已风轻云淡的样子,“算我求你,你如今官至副指挥使,定然对这些大人十分熟悉,算我求你帮她,还不成吗?”沈昭磨了萧承宴许久,才磨的他松口:“那便帮你一次。”沈昭笑得灿烂:“就知道你人最好了。”送走沈昭,萧承宴拿着那礼单子,指腹轻轻摩挲着洒金的封皮,唇边溢出笑来,不知想到什么,萧承宴低头,捏着礼单的手骤然收紧,指尖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心尖汹涌躁动的情绪,打开那礼单,提笔舔墨,照着上面大人的名字,把官职几何,喜恶有甚,后宅女眷姓氏,府邸居所何处,甚至连哪位大人同谁交好,哪家又与谁结了仇怨,一一详细写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