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能再留了,春凤不再回村,反正那个窝棚里除去一张草席就只有一个破瓦罐,她的所有家当都在身边。
春凤找到自己那个被丢在水沟里的布包。
男人尸体也不能留下。
小满和徐二瑞已经有处理尸体的经验,两人抬起死人顺着水沟走,春凤踉跄跟着,很快三人消失在茫茫树林里。
两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老云崖的山头。
春凤越走越快,她以前刚成亲时,跟着徐大柱也来过自家炭棚,知道这条路。
就在炭棚屋角出现在视线里,春凤浑身力气仿佛都没有了,双腿发软,抓住身边树枝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徐家村被烧,她以为徐家人都逃荒去了,于是就在废墟中等待,心里想着哪怕死也要死在徐家。
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人就在自己身边。
从死到生,巨大的惊喜让她干涸的眼睛泪水滚滚。
小满和徐二瑞默默跟着,这时候也是眼睛干涩,这一路春凤嫂子已经哭了几场,等会还不知道大哥和爷奶受不受得了。
就在春凤踏上屋前石坝时,小满奶正从屋里端着一筐豆角出来。
她一眼看见突然出现的女人,呆立片刻,昏花的老眼才认出人来:“春凤,春凤是你吗?”
“奶!”春凤扑通一声跪下,红肿的双眼热泪盈眶。
小满奶嘴巴动了动,想说话说不出来,身子有些摇晃站不住,手中的豆角也撒了。
春凤赶紧起身扶住她:“奶,你坐下,别急!”
小满奶终于出声:“傻闺女,你怎么又跑来了!”
“奶,这里才是我家呀!”春凤声音沙哑得吓人。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是扑通一声跌落声音。
大家忙看过去,却见徐大柱已经从炕翻滚到地上,正努力向外爬着。
“大柱哥!”春凤站在门口。
她想走过去,脚却像是粘住,想哭又哭不出来。
夫妻俩已经分开两年,四目相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
知道大哥跟嫂子有话要说,小满捡起打翻的豆筐,搀着抹泪的奶奶退出棚子。
在外面低声把自己在村外遇到嫂子的事详细说了,但水沟里被欺杀人却没有提,这是三人约好的。
小满奶哭着摇头:“真是冤孽啊!早知道她在村里,就该接上来!”
棚子里,徐大柱死死盯着春凤,咬牙:“你已经嫁人,就该好好过日子,跑过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春凤已经稳住情绪,走过去扶他:“你答应过我好好活着,怎么瘦成这样了?”
徐大柱推开她,举起手:“你走,我说过,你再来徐家我就打死你!”
春凤一改自己以前说走就哭哭啼啼的,直接把头伸到他跟前:“打吧!你打吧!打死了,正好把我埋在你身边!”
徐大柱高举着手却不能落下。
他的目光落在春凤脖子上,像是被马蜂叮了一下,瞬间急道:“你脖子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还有这些……”
春凤这才想起山下发生的事,赶紧遮住:“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除去脖子上那些伤,徐大柱还发现春凤双手满是瘢痕,一根小手指断了一截……
以前羞涩白嫩的小媳妇憔悴得不像样,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如同纸片。
他心痛如刀绞,举起的手在妻子脸上轻轻抚摸:“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样傻!
我现在是个废人,再也不能给你带刺泡儿回来,不能给你摘花戴,也不能抱你,跟着我你会吃苦……”
春凤终于是哭出来,捂住他的嘴:“大柱哥,我不要刺泡儿,不要花,我不怕吃苦,我只要你。”
妮妮躲在炕角被子后,手中的竹节人掉落,只呆呆看着爹跟那个陌生的婶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