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困扰历代大应天子的士族之权,彻底土崩瓦解。
后世史书上,称这一日为门阀士族的‘陨落日’,天下士族尽皆成为了圣人的掌中之物。
看着士族俯首,容盈挪开视线看向南宫旭,袖下的手掌微微攥起,垂目掩下点点晦暗。
随着落叶缤纷,绿意不复,一早一晚益发寒凉,含凉殿屋檐下专为避暑布置的淙淙水帘已然全部撤去。
缺少了潺潺流水声,容盈一时还不习惯,瞥着窗外的太液池,未留神间一丝风调皮地吹动膝头放置的书,将书页刮得‘哗哗’作响。
她压了压书页,宽大袖摆不经意压下多折出了一条浅痕,登时皱起了眉头,垂下头捋平折痕。
忽然之间右眼皮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跳,紧接着又反复跳了多次,手按上了心口,眼中泛出疑惑,怎么心里也无端端发悸?
此时距离士族权势旁落已七日有余,这段日子以来朝堂后宫风平浪静,处处安静祥和,明明无波无澜,为何她却感知出了一种压迫的诡谲之感。
一股不适感涌上心头,令她无心看书,随手阖上了书,入了内室小憩,朦胧困意很快覆住了灵台,瞌睡虫慢慢侵袭高地,遽然间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踢走了张牙舞爪的瞌睡虫们。
隔着一道屏风,宫人跪下的身形发颤,口中禀报的语速渐急,含着喘息的起伏,字句不甚连贯。
容盈披衣的手顿住,命宫人重复一遍。
“禀殿下,淑妃在一刻钟之
前亡殁了。”
“淑妃一向身体康健,为何会突然亡殁?”
面对皇后的质问,宫人战战兢兢,只能捡自己知晓的事情禀告。
“据说太医令赶到绫绮殿的时候,淑妃已处于弥留之际,诊脉之后发现是毒发迹象,毒素已经渗透了五脏六腑,再无力回天。”
殿外,高澹的徒儿张允匆匆奉圣人之命前来传话儿,水芙径直引他入殿来。
张允上前行了礼,简明扼要的说清楚原委,“淑妃中毒亡殁一事十分蹊跷,圣人宣诏皇后殿下及各位嫔御速速赶往绫绮殿。”言罢,便欠身一礼,行色匆匆而去。
事发太过突然,一众嫔御接到淑妃亡殁的死讯,尚处于难以置信之中,又得圣人传召,殿中宫人皆是忙得团团转。
淑妃位列三妃之首,仅次于皇后之下,是以嫔御们鲜艳华丽的衣饰是一概不能穿戴,匆促之间翻找出素净的衣饰,迅速卸去浓妆更衣。
等她们来到绫绮殿,目光所及一片哀婉孤凄,白绸垂落,灵幡高挂,祭幛绕廊,漫天漫地的缟素处处透着悲凉。
灵柩停在殿中,祭案上香烛幽幽燃起一簇亮芒,薄烟升浮又渺淡的散去。
宫人们身着素服跪在殿前,神情哀凄,哽咽啜泣,久久不绝。
火盆里的烈焰裹住一沓沓纸钱吞噬化烬,火光跃动扭曲,犹似一头光怪突兀的魍魉兴奋着张开巨口,迫不及待的要作乱。
所有人的脸上皆流露出了凄切神色,眼眶通红,蓄满了悲痛,落下一行行清泪。
容盈乌眸微睨,窥见嫔御们种种的悲伤情态,心下轻哂,不无讽刺的想着这场丧礼上究竟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掺杂其中,又会有多少阴谋诡计纷至沓来。
淑妃灵前,嫔御们梨花带雨的低泣声此起彼伏,表情哀哀切切,乍一看甚是真情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