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见耶律隆庆已经脱险,便无心逗留,匆忙下山。但他之所以走得这般心急,甚至都不与华永福打个照面,乃是因为他还要追查一人的行踪。
而徐云所要追查之人,便是那个在河北群豪面前诬陷徐云是杀害张方洲真凶的鹿奇。这鹿奇自称江湖无名之人,但并非自谦,因为在场的河北群豪似乎就没人认得他。但是此人显露出的那几手功夫,又让徐云觉得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这鹿奇的刀法圆熟浑厚,颇有大家风范,但却故意在众人之前示弱,与徐云只交手一合便丢了兵刃。而在陈开向他打出石子时,他也故作狼狈之态,看起来像是被陈开打了个措手不及,实际上却是轻描淡写地避开石子。鹿奇这些异常的举动,令徐云心下生疑,而他诬陷徐云之言,更是让徐云心中不安。因而徐云才会在众人退去后,赶着下山,生怕这鹿奇走得远了,无法跟踪。
那鹿奇下山之后,一路向南而行,身旁并无同行之人。徐云尽量隐藏行踪,远远地跟在后面。行不多时,只见前方出现一处草房。那鹿奇在草房前稍作停留,便钻入其中。
徐云不知鹿奇武功深浅,不敢挨着草房太近,怕被鹿奇发现。只好躲在草房旁一棵大树后,运起百花之气,细听房内动静。只听一沉闷沙哑的男子嗓音从房内传来:“如何,见到那徐云了么?”
“嗯,果然如传言所说那般,是个厉害角色。”听这句话的内容,应当是鹿奇所说,但是这说话之人的嗓音却与鹿奇完全不同,不禁让徐云有所疑惑:“此人又是谁?”
“呵呵呵,你和他交手了?”那嗓音沙哑之人问道。
“嗯,算是吧,其实我只是把刀塞给了他。本想看看他刀法如何,却被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坏了事,一交手就把那把钢刀砸坏了。”看来这个人就是鹿奇无疑,但他为何会突然变了嗓音,又让徐云有些摸不著头脑了。
“你把刀给他,又有何用,他最擅用的兵器,和他师父张方洲一样,都是长剑。”那沙哑的声音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这个徐云恐怕还没学会走路,便已经学会杀人了。哼哼,世人以为我杀人如麻,皆称我为‘霸道阎罗’,却不知死在这徐云剑下之人,并不比我少上几个。在我看来,这徐云就是那经书中所载的好战的阿修罗,提剑所到之处,定要留下一片修罗场。”
徐云听了这人的话语,心中一惊:“霸道阎罗?难道天王帮的吴仁易也到了河北?那么这鹿奇也应当是天王帮的人了,难怪他会知道师父已经离世的消息。”
“你见过那徐云吗?我怎么觉得他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至少今晚一战,从易水阁一直打到城外小山之上,他不知和多少人交过手,却不曾害过一人性命。”鹿奇道。
吴仁易道:“我没见过他,只是听过一些关于他的江湖传言,不过今晚我倒是可以亲眼见一见他了!”说罢,吴仁易大喝一声,从草房钻出,直接向徐云所躲藏的那颗大树跃来。
徐云见暴露了行迹,便也毫不迟疑,右足轻点,便已挥掌向吴仁易打去。
两人在空中交了一掌,便各自被对方弹开,落地后还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脚跟。
“哈哈哈,徐公子果然好掌力,的确有令师张方洲张庄主的风采!”吴仁易见这传说中的徐云,竟然只是个落魄子弟模样的人,颇有些意外。不过此人绵绵不绝的掌力,又让他相信,面前之人就是徐云不假,便止不住地搓着脸上那条长长的刀疤,哈哈大笑起来。
“吴长老过誉了,倒是这霸道阎罗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天王帮的人,徐云多半都已见过,但这位居天王帮长老之首的吴仁易,他倒是第一次见。徐云瞧着吴仁易空荡荡的左袖,还有脸上那道显眼的刀疤,不禁在心中暗道:“这样一个看着就令人生怖的男人,果然配得上‘霸道阎罗’四个字。”
“徐公子,当年的江南武林大会,吴某人因为杀了江南刀王,为了避嫌,就没有到场。听说你一人独战我天王帮三位长老,很是风光啊!”吴仁易冷笑道,“半年前,你又带伤打败了我帮中几位高手,还逼得李度航李长老自尽,真是让我等颜面扫地,可惜当时我还在那罗刹苦牢里遭罪,否则定不会让你如此猖狂!”
徐云微微一笑道:“纵然是吴长老亲自到场,事情该变成什么样,还是要变成什么样。即便在下不在,也会有其他人出面阻止天王帮称霸江南武林,也会有其他人出手救云庄于水火。”
“呵呵呵,徐公子所说的这个‘其他人’,想必就是指被你杀害的张方洲张庄主吧!”吴仁易诡异地笑道。
对于被认作是杀害张方洲真凶一事,徐云已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说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自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徐某已不愿再赘言。吴长老若认为徐某与此事有关,那便是有关好了。”
吴仁易道:“嗯,今日难得能遇到徐公子,你我二人不在此比试比试手头功夫,岂不是枉费这大好月色?怎么样,徐公子可否出手赐教,让我领教领教你那落花神掌?”
徐云道:“吴长老是武林前辈,‘赐教’二字,徐某是万万不敢当,应是在下向你虚心讨教才是。”说着,他便已将双手置于胸前,作出接招的架势来。
吴仁易哈哈一笑,道一声:“好!”便右掌挥出,向徐云攻来。这一掌势大力沉,掌风强劲,可见吴仁易一出手便已使出了全力。
徐云见吴仁易来势汹汹,为了稳妥,便欲用双掌合力应对这全力一击,不想余光所及之处,却见右侧有白色物事,如鬼魅一般向颈间袭来。不得已,徐云只好用右手去捉那白色物事,左手单掌接了吴仁易一掌。
那白色之物犹如那朱子路手中的长鞭一般,等徐云右手刚一触及,便绕着手臂紧紧缠了几道,可是却又比朱子路的长鞭要柔上许多。徐云细细瞧来,见是吴仁易的上衣左袖,不禁大为骇异:这等操控内力的手段,他实在是闻所未闻,但他知道这般本事可是要比自己运内力转动骰子的伎俩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吴仁易见到徐云脸上的神情,不禁有些得意,便又运内力至右掌,向徐云打去。徐云右臂已被衣袖缠住,闪避不得,只好又硬生生地接了一掌。
“嘭嘭嘭”,吴仁易又是接连三掌击出,直打得徐云内息翻腾,身子好似要散架一般。当然,吴仁易自己也并不舒服。那徐云虽未主动进招,但他体内的百花之气却早已流转起来。吴仁易这五掌下去,都被徐云左掌接了下来,对于吴仁易来讲,其实就和受了五记落花掌差不了多少。
吴仁易见比拼内力并没有胜算,便改用小擒拿手进招。而那徐云见自己已被吴仁易纠缠住,只能近身相搏,便也改用擒拿之术应对。这两人手脚并用,不停缠斗,约摸着打了五六十合,却依旧无人能占得上风。
徐云见吴仁易如此棘手,不禁在心中暗道:“此人武功自成一派,实在是不易对付,若是那鹿奇突然从旁偷袭,那我可是一点招架的余力也没有。”他侧眼扫了扫四周,见并无他人在侧,心下稍安。
忽然,一阵奇香扑鼻而来,徐云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好似醉酒一般。徐云心中大惊,暗道一声:“不好!”赶忙运功闭气,可是却怎样也提不起真气来。他见面前的吴仁易,也是双眼迷离,身形摇晃,恍然大悟道:“原来那鹿奇并非天王帮弟子,否则吴仁易怎地也中了这迷药?那他究竟又是何人?”
值此危急关头,徐云根本无暇思索,将缠在右臂上早已无力的衣袖扯下后,便酿跄着脚步,想要离开此地。可是刚一转身,他便觉得背后被谁狠推了一把,便顺势跪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等到徐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闭的棺材之中,而且棺木早已被人用铁钉钉死。不过从那棺材盖上还留着几个气孔来看,那封棺材之人似乎并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徐云右掌一挥,打碎棺盖,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却见自己被仍在了乱葬岗上,四周都是一些随意丢弃的薄木棺材。他瞧着这一片凄凉景象,在心中暗道:“惭愧,我徐云险些就葬在这等荒凉之地。方才只为了能与吴仁易拼个高低,竟然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差点着了他人的道。杀害师父的真凶尚未找到,我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活动了几下四肢,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起闻过那股奇香后,体内真气便是半点儿也提不起来,于是赶忙运功,查看内力有无损伤。他见百花之气在体内运转一如往常,便暗自庆幸道:“看来这迷药并无太大的毒性,只是会让人昏睡罢了。”
徐云想起吴仁易也中了迷药,便又思索道:“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天王帮五长老之首竟然出现在河北,此事绝非寻常。听他与鹿奇的对话,二人关系似乎颇为亲近。但鹿奇为何要迷晕吴仁易呢?真是令人好生奇怪。”
徐云抬头望去,见夜空中的满月已少了一大块儿,大惊道:“不想这迷药竟如此厉害,也不知我在这里究竟昏睡了几天,得赶紧回华府别院才是!”他生怕华谦寻不到自己而焦急,便赶忙借着昏黄的月光离开乱葬岗,寻起去路来。可他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大名府城外何处,只能似一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瞎晃。直到红日当空,路上行人多起来后,徐云才问清楚了华府别院的具体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