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知州府内的灯火燃了一整夜。
知州祁玉松不过浅眠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唤了人来问才知何义生等人还未归来,他一身冷汗津津,心绪十分不宁。
将就着案上的冷茶仰头喝了,祁玉松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至天色微微泛白,奉命往十里坡山神庙一探究竟的赵管家才赶回府中。
“大人!出事了!”
赵管家气喘吁吁地进门来,那张粗糙的面容满是汗意,一双腿没站住直接扑在了地上。
“何义生呢?”
祁玉松一下转过身来,没看到门外有人。
“大人……”
赵管家嘴唇抖动,他伏在地上也没起来,“何义生和他带去的八十多个人,全都被杀了!”
“什么?”
祁玉松脸颊的肌肉抖动。
“奴才去时,已无一活口。”赵管家并未亲眼得见杏云山上烧了山匪窝的那一把火,但今日却见到了山神庙的那一把火,他不由想起那黑衣少年,到此时,他方才深觉骇然。
“夫人。”
门外忽的传来家仆的一声唤,祁玉松抬起眼帘,就见那杏色衣裙在门槛拂动,穿着绣鞋的一双脚踏入门来。
祁玉松一夜未回房,此时乍见他的夫人脸色苍白的模样,便问,“夫人,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哪知她望他一眼,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妾有一事,要向老爷禀明。”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祁玉松此时心绪已大乱,又见这从来性子跋扈的夫人此时像只被拔了牙,卸了指甲的病老虎便更觉怪异,他忙俯身要去扶她,却被她打开了手。
“此事原也怪不得妾,要怪,就怪老爷你!”祁夫人眼眶说红就红,“若非是老爷你在外头与人结了仇,给卫国公夫人的生辰礼也不会丢……”
祁玉松的脸色一变,“姑母的生辰礼丢了?”
“昨日你不在府中,那人强逼我吃下一样东西,说是毒药,又要我交出那件生辰礼,”祁夫人极少见祁玉松这副阴沉的模样,她此时也有些被吓住,呐呐地回了句,眼泪掉下来也忘了用帕子去擦,“老爷,他说了,若我敢声张便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祁玉松的手指握紧又松开,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你如今,又怎么敢说了?”
祁夫人泪水涟涟,“你一夜没回房,我也吓得一夜不敢睡,天还没亮时,有卖花的贩子从后门递了一瓶药给仆妇,说是有人叫他送来给我的。”
“我打开来一瞧,竟是与昨儿吃的毒药是一样的,”祁夫人气得几乎要将帕子揉烂,“我才命人去请大夫来瞧,才知那哪是什么毒药解药,分明是市井间小孩儿吃的糖丸!”
“夫人!”
祁玉松只觉自己眉心跳动,他满腹怒火却隐忍着未曾发出,“毒药哪有甜的?你啊真是……”
“老爷还吃过毒药不成?你又怎知没有甜的?”祁夫人哭着反驳。
“你……”祁玉松按了按太阳穴,他此时后脊骨都是冷的,“夫人,威胁你之人,可是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
祁夫人用揉皱的帕子擦了擦沾着泪痕的脸,“什么少不少年的我不知,他戴着幕笠挡着脸,我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