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我们一家人在官兵的监守下一路颠簸,来到了这里。那时你还不到三岁。”
地道主穴室内,凌华霜打开了石门机关,对着其后一口精致且半透明的琉璃棺材喃喃道。
她缓缓走近,有些恍惚的眼神停留在棺材中一个神态祥和脸色却略带苍白的男子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忆道:“才来到这里的第二日,你就发了高热,我和谢郎不眠不休守了你三日仍是不见好转。当时阳州正值时疫,大夫紧缺,我又是戴罪之身,手下官员对我都不稀罕搭理,再加上人生地不熟,我们根本找不到大夫为你开药。”
“我们只好挨家挨户地敲门求药,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地跪地磕头。后来终于求得了药,我们又衣带不解地在床边连日连夜地照顾你,直到你的高热退下去。你好了,谢郎却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个月。”
凌华霜的眼中逐渐蓄满泪水,神色哀戚,又续道:“他走的时候很安静,我趴在他床前醒来时,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我背上还披着他夜里为我盖的毯子。”
“阿星,你看到园里的葡萄藤了吧。那是他生前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种的葡萄树。谢郎生平啊,最喜欢喝的便是葡萄酿,最喜欢吃的就是葡萄。想当年,我和他第一次初遇,便是在我家门口的葡萄树下,那时我们正值青春年少,我偷偷翻墙出门玩儿,才刚跳下,却不小心砸在了正在偷摘葡萄的一个小公子身上。。。。。。”
“母亲。。。。。。”阿星使劲忍住了泪水,试着劝慰道,“父亲已逝去多年,我们活着的人应当好好珍惜当下才是。”
“阿星”凌华霜转过身,蹲在阿星面前,与他平视,问道,“你知道我们一家痛苦的根源在哪吗?你知道曾经一举进了前三甲的我为何会被贬谪到这里吗?”
阿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全都是拜先帝所赐!”凌华霜突然拔高了音量,双目怒睁。
“我出身寒门,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和钱财。当年我本中了探花,可以一举谋得个不错的官职,先帝却擅自把我贬为二甲,进了翰林院。母亲傻啊,本以为自己努力上进些,就可以得到提拔,没想到朝中势力早已泾渭分明。我当时站错了队,就被先帝一纸诏书贬到了这里。”凌华霜猛地站起身,挥斥着衣袖,大声控告着自己的委屈。
“谢郎没了,我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没落下去,我想有朝一日夺回本该就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勤勤恳恳地工作,治水患,赈灾,把阳州变成人人称道的“大陆江南”。我一步步做到刺史的位置,在阳州百姓心中无异于他们的衣食父母,试问还有哪一个地方官做得比我好?”
“为什么?”凌华霜愤慨地质问空气,仿佛上天能听到她的控诉似的,“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心术不正,生了为人臣子不该有的心思。”洞口飘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闻言,在场两人心底均是一惊。
阿星转身,欣喜地喊道:“阿姝姐姐,你来啦。”
燕容珏一行人从一洞口徐徐进来。
燕容珏不慌不忙,直视着远处凌华霜的眼睛,道:“若你安分守己,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以你的才华,怎会受不到女帝的重视?凌华霜,是你离经叛道,自毁前程,这能怪谁?先帝固然有错处,可这不是你反叛的理由。”
“哈哈哈,你费劲几个月的心思,收拢了我儿和群芳楼的花魁,把我的目的和地道的底细摸了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亲口告诉我这些话吗?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就你,燕容珏,昏聩无能,荒淫无道,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侥幸当了皇帝,还当自己是能选贤举能的明君了吗?哈哈哈,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忘自己脸上贴金的。”
凌华霜时不时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快陷入了癫狂中。
“你!”燕容珏深吸一口气,道,“我并不知你对我的成见竟如此之深,我也不欲为自己辩驳什么。凌华霜,我的军队已将阳州城控制起来了,你现在收手,乖乖和我走,还来得及。”
燕容珏并未注意到,在自己不远处的阿星,正以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
“哼,十年了,我大业即将达成,你和我,只有一个活口。”凌华霜斩钉截铁,毫不避讳地与燕容珏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