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不是无情的人。”季汉阳看着那消失在眼前的背影,轻轻的说道:“所以,我更不能……”
“你就这样甘心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辈子都这样?”
“也许,用不了一辈子呢?”
季汉阳看着他的哥哥,微微的笑了。
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易儿已经长大了,个子几乎和他一样高,胸膛结实,身手矫健,每次带着他在庭院中练习枪法和剑法的时候,他都能隐隐的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虽然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不见,可这个人笼罩在他身上的影子从来没有离开过。
当易儿练完最后一招,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破绽,这个孩子学什么都快,看书也是过目不忘,十五岁的少年,却已经有了比他年长的人才有的那种过分的成熟。
“亚父,你看我今天这一套剑法,如何?”
“嗯,很不错。”
那张酷似某人的脸露出了开心的笑,这时他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是鸢青,下了朝屏退身后的侍从,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看他们练武,易儿立刻跑过去:“母亲,你听,亚父他夸奖我了!”
也只有在他和她的面前,他才会显露出一些少年人的心性。
鸢青微笑着掏出绢帕为他拭擦额头上的汗:“你亚父可不随便夸奖人的,你要继续好好的练,才不会让亚父失望。”
“我当然知道!”
易儿说着,又回头看了看他,季汉阳感觉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点狡猾的光芒,立刻做出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哎呀,我差点忘了,静姝姑姑说了今天找到一本新的古籍,让我过去和她一起看呢。母亲,亚父,易儿先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他们两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鸢青才有些明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孩子,一直在为他们制造机会。
易儿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在天朝,是那个名震四海的独臂帝王,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对自己的生父并没有多少好感,也许是隐隐的听说了过去在天朝发生的许多事,也有可能,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告诉了他,为了登上帝位,他的生父如何置他和他的母亲于不顾。
少年人的心性总是固执而倔强,没有人肯认他,他便也宁肯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而季汉阳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将他心中的一个缺口填补上的。
他站在院子当中,她站在门廊下,两个人中间只隔了几步,却有一种遥遥相望的错觉,突然,眼前似乎飘过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却是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他抬起头,脸颊上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下雪了。
又是一冬。
低头的时候,鸢青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将他肩膀上的几片落雪轻轻的拂开,道:“进屋吧,别冻着了。”
他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有火墙的屋子,一阵暖意袭来,让他舒服了许多。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之后,便是易儿的十五岁生日。
当初,她登基为北匈奴女主,曾经发下宏愿,等到易儿长到十五岁,便将让位于他。
其实他一直没有问过,将手中的大权交出,让易儿做上真正的北匈奴的单于,然后她呢——她会去哪里?
屋子中央的火炉上放了一锅汤,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鸢青慢慢的走过去,拿起碗和汤勺,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递给他:“你尝尝。我听他们说你最近有些咳嗽,里面加了点党参,你喝着若好,我再做。”
“嗯。”
他喝了一口,汤很香浓,慢慢的从嘴里熨帖到胃里,让整个人都暖意融融起来,他微笑着看着她:“嗯,很好。”
她自己也盛了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两个人各自喝着自己的汤,想着自己的心事,屋子里倒又安静下来,只听见热汤在锅里翻腾的声音,还有窗外的落雪声。
平静了很久之后,鸢青突然开口了:“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