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确实不算个老几,但他却在第一天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招商局全体干部职工开会,到会的只来了一半。陌然在会上宣布,没来的一律作辞退处理。
这还了得?会还没散,有人接到消息赶来了,冲进会场指着他破口大骂。
苏眉忙着拦这个,阻那个。还是挡不住有人冲到陌然面前,推推搡搡的要打架。
招商局乱成一锅粥,水利局的人围着看热闹,闹哄哄时,县委办主任火速赶过来救火,不阴不阳看了陌然几眼,说杨书记在办公室等,要见他。
杨书记见到他第一句话就说:“你呀,操之过急了。”
陌然垂手肃立,心里一片悲伤。他没料到会有这么大反响,几乎引得雁南县全城反对。事先他了解过,在招商局上班的人,都是有来头的人。随便拉出一个,背后一定站着某位领导。
招商局没办公楼,并不等于他没钱。在雁南县,除了财政局之外,招商局算得上是个肥水部门了。
县里每年给的接待费就大得惊人。徐文友的报销单据,在全县应该是排在最前列。招商局是何县长力主成立,却被杨书记安排了当家人。这么一家单位,两边都看好,因此要钱就比别的单位简单得多。比如招商局没有办公场所,何县长就让水利局腾地方。水利局长心想,全县那么多局都空着房子,凭什么就让水利局腾?他一心想与何县长讲道理,没说三句话,就被何县长赶出门,再过三天,撤了局长的职,安排到偏远乡去做了个乡长。
何县长这一手吓怕了不少人,有些人背地里就去市里告他的状。市里哪里管得了他,人家省里下来的,根基深,再说,县长县委书记都是省里挂着号的,轻易能动得?告状也就不了了之。有些人知道书记县长不合,又找机会去杨书记哪里告状,杨书记每次都是认真地听,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县里干部就慢慢明白了过来,在雁南县,何县长可以一手遮天,杨书记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何县长找了办公地儿,却不能给钱,于是叫了徐文友来,让他去找杨书记要。徐文友也不含糊,毕竟从乡长一跃成了局长,中间算是跳了一级,深知这是杨书记对自己好。便屁颠颠的去找杨书记要钱。杨书记更不含糊,大笔一挥就给招商局批了两百万的办公经费。
徐文友当半辈子乡长,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乡政府没钱,乡里每年想搞一次党员旅游,都要把脑袋想破找钱。突然手头有这么多钱,徐文友还真不知如何花。想了几天,记起杨书记家里还缺一台空调,便让郭龙买了两台送去。郭龙回来后说,杨书记夫人过段时间想去新马泰旅游,正在找人作伴。徐文友便安排了苏眉,带了钱陪着杨书记爱人新马泰转了一圈。所有费用都列支在招待费上,没想到他一签个字,居然毫不费力就报了。从此,徐文友明白过来,在招商局里,他徐文友就是老大,杨书记给的两百万,随便花。
有了办公地儿,手头又有钱。徐文友还真干了一些事。当时县轴承厂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职工准备去县里闹事。关键时刻,徐文友从外边找来了一笔大钱,兼并了轴承厂。至于后来轴承厂裁员赶人,已经与他徐文友没半点关系了。不过,那次兼并后,好端端的轴承厂就成了别人的资产了。
杨书记的责怪让陌然想哭,他也明白是操之过急,可是看着这么一大帮人不上班还拿着工资,想起来他就觉得没天理。
“这样,小陌。群众基础还是要扎牢的,要不,你今后的工作这么开展?”杨书记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没半点生气。
陌然与杨书记见面不多,说话更没几次。但他知道杨书记是齐烈的老战友,心里不禁轻松了一些。再怎么样,杨书记也会看在齐烈的面子,不会太为难他。
可是一想到徐文友,他又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徐文友被何县长拿下,没听说过杨书记有不同意见。他陌然被委以重任,原以为是何县长一己之为,但从现在看,杨书记似乎也早就知道了。
杨书记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一笑道:“小陌,何县长请你来招商局,目的你比我还清楚。他可不希望你闹出这些事来啊。”
陌然小心地问:“杨书记,你指示一下,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杨书记哈哈大笑起来,扫愕他一眼说:“我要知道怎么办,还要请你来商量?”
听到这句话,陌然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杨书记没追究他,而且也没主意,这让他心里突然萌生一个想法。于是鼓足勇气说:“杨书记,我觉得招商局一定要辞退一批人。这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别人怎么还会有积极性?再说,老百姓要是知道了,还不骂我们政府?”
杨书记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似笑非笑的问陌然:“你把政府比作茅坑啊?什么占着不拉屎,多难听!小陌啊,有些事,你可能了解得还不够深入。你们招商局的干部职工,别看有些人不上班,可是他们背后还是做了不少工作。要不,我们雁南县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局面。”
陌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有些事,你还是等何县长回来再说。”杨书记摆摆手说:“何县长是主导招商工作的领导,大小事先汇报给领导,你也会轻松很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