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么说,班氏要给她体面,才不再骂明吟明叶了,叫周嬷嬷:“叫厨房赶紧烧些姜汤来,给昭节泡一泡脚。”又正色叮嘱她道,“如今不比从前,是最受不得凉的,也是我这做外祖母的不仔细,未曾料想到这个,没有提前叮嘱过你,往后这样的时候,半点冷的也不能碰,就是盛夏之际,也不可贪凉,茶水都要温温的才能入口,知道吗?”
卓昭节听得心头凛然,忙记了下来,二夫人究竟是过来人,原本见班氏半句不提管家的事情,先忙着说卓昭节,还一头雾水,此刻听了这番话,哪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就晓得卓昭节方才路上为什么见着自己就落泪了,想是头一次经历,闻所未闻,既害羞又害怕,偏这事情小娘家家的总有点说不出口的,倒是叫长辈跟着担心了起来,当下就跟着道:“媳妇。方才还在想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你这孩子也真是,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说起来咱们都还要恭喜你一句——从今往后啊,可就不是小孩子了!”
班氏嗔道:“好啦,女孩子面嫩,叮嘱到了就莫要再提。”又剜了眼明吟、明叶,“你们可也明白了?好生伺候着!”
明吟、明叶都小心翼翼的答应了。
班氏这才关心起了管家之事,就问二夫人:“花园里怎么会积了水?可是沟渠堵了?怎也没个人去料理?”
“媳妇。方才只顾着琢磨昭节在哪里受了委屈,倒没多留意。”二夫人含着笑道。
班氏深深看她一眼,她也是从新妇一步步熬成老夫人的,哪里会不清楚二夫人的心思?不过一直叫二夫人与三夫人轮流管家到底不成一件事,如今是花园里积了水,回头怕是旁的地方也要出差错了。
仔细想了想,班氏就对周嬷嬷道:“你去叫曼娘来。”
闻言二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巫曼娘是大房长孙媳,原本与游家长孙游烁的婚事是定在了今年年中,但因为大夫人病重,担心三年守孝耽误了他们婚期,就同巫家商议,让巫曼娘提前过门,这长孙媳是去年十一月堪堪成的亲,到现在还不满四个月,何况,巫曼娘之所以原本要今年年中才过门,为的是她今年才及笄……
只是班氏开了口,巫曼娘又是正经的嫡长孙媳,二夫人也不能阻拦,卓昭节虽然年纪不大,但被班氏教导,向来知道分寸,绝不公然插嘴游家的家事,现在见班氏提了巫曼娘,屋子里气氛有些冷场,就主动问二夫人道:“二舅母,三表姐几时回来?我这两日没见她,有些想她了。”
她说的三表姐游灿,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比卓昭节大一岁,已经定了亲,就许给了二夫人的娘家侄子白子静,白子静读书不错,十二岁就考取了童生,又因近水楼台先得月,入了怀杏书院读书,五天前,白子静的同胞姐姐白子华生辰,就请了游灿过去庆贺,完了又留她小住几日说话,因为白子静是在白子华生辰次日就回了怀杏书院的,白家又是游灿的正经外家,二夫人也就同意了。
原本白家也给卓昭节下了帖子的,只是卓昭节恰好赶上了初潮来前的不舒服,因此就婉拒了。
游家的子嗣不算少,四房孙辈加起来一共六男五女,因卓昭节的外祖父游若珩和班氏都还在堂,四房聚居,还有从前嫁在北地的庶女游姿早年丧夫,因她的丈夫是齐郡太守外室生子,后来虽然认回了任家,到底低人一等,游姿丧夫后不堪忍受妯娌排挤,又因游若珩与怀杏书院的关系,故而数年前禀告了公爹,带着独子任慎之回娘家长住,这么一来,游家其实甚是热闹。
只不过郎君们如今不是读书就是管事,女郎呢,大房的两个嫡女早已出嫁,三房庶女游怜不受三夫人喜欢,向来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三房嫡女游灵又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整天闷在房里足不出户的,卓昭节虽然襁褓之中就远离父母,但被外祖家宠着,虽然谈不上刁蛮,却也算活泼,与游灵一向就不大玩得到一起,倒和活泼的二房嫡女游灿很是投契。
二夫人微微一笑道:“她啊,今儿若是不回,明儿也该回了,若不然,舅母可要使人去接回来教训了,哪有女郎家家的跑去人家做客,一住几天都不回家的道理?”
班氏笑骂道:“灿娘一向最知规矩,若不是你发话叫她由着白家四娘的主意多住几日,她怎会住了五天都没回来?”
白家四娘正是白子华,二夫人就分辩道:“媳妇肯答应也是有缘故的,母亲也晓得,子华她下个月就要出阁,这几日心里有些慌张,故此才要多叫几个姊妹相陪,媳妇却是想着灿娘也有十四了,这回陪子华,过些日子少不得要轮到她自己,陪子华过一回,到自己时诸事也有点数,不至于害怕过头,哪里晓得她一陪竟这几日都不回来?”
“你也是的。”班氏道,“白家四娘和灿娘如何能一样呢?你想白家四娘是要嫁到震城去的,白家和林家从前又没什么姻亲往来,这门婚事还是她弟弟在怀杏书院里读书,认识了那林家郎君,从中说合的,白家四娘自然免不了心里忐忑,灿娘嫁的却是她的嫡亲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的,白家上上下下的长辈看着她成人——除了这几年那白子静到怀杏书院读书见的少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二夫人笑着道:“是媳妇考虑不周,到底母亲看得清楚。”
她才说了这一句,外头周嬷嬷带着一身烟水气息进来,道:“大少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