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洺一句话,直接在餐桌上赤裸裸地揭露这个家的伪装。
假扮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多么真实又讽刺。
程斯念默默想着。
舒桑月气得脸颊直抖,可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笑,朝程斯念问道:“斯念什么时候回京市的?”
语气平静,好像刚才发生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这就是舒桑月,无论多难堪的场景,她都能戴着一副假面具和笑脸应付自如。
程斯洺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看着程斯念,眼神戏谑。
程斯念避开跟他眼神接触。
“没多久。”她含糊地一句带过。
“怎么不跟妈说,很不愿意回家吗?”舒桑月的语气有些不悦。
程斯念拿筷子的手紧了紧,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大声地尖叫,摔打着,撕扯着。
为什么不愿回家,难道还要明知故问吗?
程斯念气息一滞,没有回答。
舒桑月睨了她一眼,“毕业那么多年,一直让你回京市,你就不听,回来可以直接去公司上班,好过在外面那么辛苦。”
程斯念还是没说话。
舒桑月又问:“现在在哪里上班?”
程斯念回道:“晟宇集团。”
舒桑月挑眉,“晟宇?陆家的晟宇?”
程斯念一脸茫然。
舒桑月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斯念,你是真想一辈子当个底层的打工人是吗?已经进了晟宇,居然连底细都没摸清楚,连陆家都不知道?”
舒桑月上下打量着程斯念,心思一动,又很快掩去。
她不动声色地说:“陆家在整个京市的名流圈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的。陆老半年前宣布退休,晟宇现在掌舵的陆董事长是他的独生子陆怀礼,上个月在一个慈善晚会上,你爸还跟他见过一面。”
像想起什么似的,她又说:“听说陆老还有两个孙子,都在京市,但是一直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舒桑月突然笑得一脸殷勤,还去拉程斯念的手。
程斯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太懂舒桑月这个眼神了。
“斯念,你在晟宇好好干,如果有机会碰到陆董事长,找个机会去他面前露露脸,让他留个好印象。别忘了你可是程家的女儿,若能让陆董事长认识你,妈一定找机会给你牵线,后面的事就容易了。”
程斯念的手紧了紧。
舒桑月抚着她的头发,泛着光泽的指甲划过她的眼角。
“我的女儿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人上人,为我争口气。”
程斯念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对面的程斯洺冷笑了一下。
被她指甲划过的肌肤一片光滑,早已看不出那里曾经有过一道疤。
在很久之前,在她还能被当作一件工具被带去展示程家的好善乐施,时不时就有人跟舒桑月建议,让程斯念去做手术把疤痕修复掉。
那时候舒桑月就会装模做样地说:“这疤痕是她小的时候,亲生母亲不小心划伤的,她说要留着,不想忘了妈妈。”
闻者无不感动,“真可怜,也难为你们了,你们也不容易,真是好心肠。”
事实上她问都没问过一次,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这样的戏码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着,给他们在社交圈博来了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称赞。
直到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那个夜里,发生那件让她永远都忘不掉的事之后不久,舒桑月有天在家里突然直盯着她的脸,喃喃说了一句,“我的女儿长大了。”
然后强制性地把她带到医院,通过手术将那条疤彻底祛掉了。
想到这里,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程斯念抽出手,收了句抱歉,迅速跑去洗手间。
洗了把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