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在百花前是如何发誓的?你说你会尽全力保住我们的性命,如若不然,你如百花一般凋零,永不复生?为何?为何你还要放她出宫去?她若是在翊坤宫,无论如何我也能保住她的性命,何况还有和惠公主在,无人敢动她分毫,现在如何是好?”我总觉得自己只是在利用清颜,利用她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替我邀宠,替我筹谋,可是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动了真感情。
想起数日前的眼角余光之中的一道黑影,她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的来到我的面前,想起她唱歌、临帖、拿着手帕挥舞着烟雾、在院子里踢毽子、甚至跟我顶嘴,打我耳光的摸样,原来她对于我而言如此重要,我身边需要这么一个不畏惧我,不奉承我的人,一个可以为我分享心事,为我筹谋的人,我已经忘记了,为什么每回我出现了难题,总是第一个想到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聪明伶俐吗?
不,不仅仅如此,也许在无形之中,我早就信任她了,我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了。
“你不是一直都仁心仁术吗?为何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为什么?”我丧失了理智了,我就这样若无旁人地指责声诺,我明知道他心中也一样难受,我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心中怒火。
“主子,您冷静点,声诺也不想的,何况,清颜她那么的聪明,她不会有事的,您别自己吓自己。”
“她再聪明,她也是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万一她是要去劫法场,劫囚车怎么办?”
“她以死相逼,我不得不从,那信也是她临走之前给我的,我若是知道……”声诺声音有些呜咽的说道,只怕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是皇上的宠妃,曾经不可一世的华贵妃,就如哥哥那般有着叛逆造反罪名的都没连累到我?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连累到我?
“廉亲王?”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三番五次地在我耳边提起过,因家父获罪、家中独子……?莫非她心中的他就是被皇上更名为“菩萨保”的弘旺?不?我狐疑着,这是个多可怕的事情啊?甚至她还跟我打听过廉亲王被幽禁的地方?天啦?我早该意识到她跟廉亲王关系匪浅的。
“颂芝,近来前朝有什么动静?关于廉亲王的。”
“没有啊?廉亲王被幽禁之后,皇上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了。”
“那他的儿子呢?”
“也没听说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廉亲王罹难了,他少不得要受些委屈的,人情冷暖,拜高踩低,这都是人之常情。”救?廉亲王被幽禁后,弘旺虽然被强迫更名,但是并无进一步的处决,只不过是贬为庶民,并无性命之忧,何必去救?
“听闻前不久,被幽禁在保定的九王,腹痛猝死在狱中。”声诺在旁说道。
“九王?”
“八月二十七日,正是九王四十三岁的生辰。”八月二十七日,那不是我小产的第二日么?当日听和惠公主说,怡亲王要前往保定赈灾?莫非与此时也有干系?九王突然腹痛猝死,而且死在自己生辰之日,未免太过蹊跷了些?莫不是……?我不敢去想了,猜想会不会是皇上见廉亲王无归顺之心,故此杀了九王以示警惕,若是再不归顺就要杀他?而清颜与弘旺……?
“声诺,你在宫中派人留意廉亲王之子弘旺的动态,看清颜是否是去找他了?”
“清颜她会与八爷之子有关系吗?看这个信上说写的他,的确有几分与八爷之子相似,不过皇上他是不会伤害弘旺小爷的,毕竟给八爷的那些罪名已经让文武百官与民众的不满,弘旺小爷是八爷的独子,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只怕皇上会担上残害手足赶尽杀绝的罪名。”
“话是如此说,不过无论如何留心些吧!”皇上的性情不就是斩草除根吗?若真是如此,那清颜还会有活路吗?清颜在信中提起“不孝之人”与“祖宗八代”等,这又是何意?莫非她要救的人是廉亲王?可是她连廉亲王被幽禁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营救呢?
写得迷迷糊糊,乱七八糟的,也许是怕我推敲出什么阻止她,故此也没有指名道姓,简单地看来,她与弘旺似乎有生死之盟,只怕交情匪浅,怡亲王是否就是为了帮弘旺所以才命和惠公主来给清颜解围呢?可是为什么清颜又那么的了解怡亲王呢?竟然能够把怡亲王私自赠送给皇上诗句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
这丫头真的是一个谜团,怎么猜也猜不透。
“来人啊,把孟声诺给我杖责五十。”我突然叱喝道,小杜子带着人而来将声诺押出门外,颂芝与声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好大的胆子,敢趁着给我诊治的方便跟我宫里的人勾搭起来,传出去,我年世兰如何做人?给我重重的打。”
我复宠之后还从未对人动过刑法,故此宫中的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观看,声诺被押解跪在院内,小桌子与小邓子拿着手臂般粗的棍子打着,“我知道,我如今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华贵妃,无权也无势,但是好歹也是宫中的小主,皇上册封的贵人,连你这种太医院,无官无品的太医也敢冒犯我?真当我好欺负是么?”
宫中伺候的人各自都面面相觑,想必又让他们看到了当日的年世兰了,我就知道人人都是贱皮贱肉贱骨头,天天给狗吃肉,总是不如狠狠地把狗打一顿更让狗听话些。
“主子,声诺身上的伤只怕还没有好……”颂芝在我耳边说道,我看着那些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宫女与太监们,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别人的眼线,我不知道我还生存在谁的眼皮子底下,但是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年世兰就是这样的铁腕手段,绝容不得任何人冒犯,与我作对的下场便是一个“死”字。
“小主,奴才发现百灵朝养心殿的方向去了。”小杜子进来禀告道,颂芝正帮我插上一支黄金镂空牡丹形的发簪,满头的金玉朱钗,看上去富贵满堂,我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盛装打扮过了,我朝菱花镜中的自己看去,挑嘴一笑,显得那么的妩媚而狡黠,想着黑夜里总是便于人做些不太正大光明的事情,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白日兰馨殿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得了空自然是要去禀告的。
“百合呢?”
“她倒是没什么动静,干完活就在房里休息。”
“颂芝,好久没走过夜路了,不如今夜走走,也许月光皎洁,星光璀璨的景色会美得很呢?”皇上啊皇上,您不是一向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吗?既然对我起疑,又何必再宠幸我呢?您在担心什么啊?即便我心中仇深似海,我也绝不会伤害您与您的大好江山的。
命人备轿去养心殿,菀妃的胎儿快要到临产期了,皇上肯定会去永寿宫陪她的,日子久了,只怕又会把我抛之脑后了,我可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做什么糕点,备下什么酒菜,如今怕是失效了,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轿子的脚程自然要比人稍稍地快一点点,我到达养心殿时,白灵还未到,小杜子眼尖在一帘帘宫灯里撇到了她的一丝影儿,忙着提示我看去,她见了我的轿子哪里还敢着上前,急急忙忙地便就回去了,若不是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我非杀了她不可。
“顺贵人,您怎么来啦?”苏培盛忙着出来行礼问道:“皇上正在里头批折子呢?怕是没功夫见您啊?”远远地听见里面有歌声,原来是安陵容在此,真是不巧,可惜了我今日刻意装扮装扮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从前,别说是安嫔就算是皇后在里头我也会闯进去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张扬不得了。
“嗯?”苏培盛纳闷了一下,随后说道“恭送顺贵人。”许是没见我这般通情达理过吧?安嫔我就让你嚣张几日,能够在皇后与菀妃双方之下讨生活,可见也挺有本领的,当初我与菀妃最为失宠之时便是她得宠之日,这个仇我还没报呢?更不用说那难以下咽的炭灰了。
宫中规矩为了方便照顾主子,嫔妃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与主子住在一块,以便随叫随到,随时伺候着,我手下是颂芝与清颜,接着便是百灵百合了,她们四人在兰馨殿各自有房间,一回到翊坤宫便命人封锁宫门,命小杜子等人将百灵拿了来问话。
“小主,奴婢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捉拿奴婢?”百灵见我突然回到兰馨殿已经慌了神,再见我盛装打扮更是琢磨不透了,故此神色已显示惊慌之态。
“我今儿想念皇上,特盛装打扮到养心殿探视,谁知被人挡在门外,还惹得龙颜大怒,我与你一同不明就里,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待我?皇上便说‘你回去问问你宫中的百灵便可’,故此我把你叫来了,你且告诉我,为何皇上不见我,反倒朝我发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