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费尽心机调回父亲第二则,不过是要重重提醒太后我是父亲的女儿。有了父亲在京,有了父亲对我的重视,想来哪怕是我自己不要这个孩子,太后也会上赶着来保全。宫中我不能一手遮天,但若一手遮天的太后为我所用,自然畅通无阻。
“微臣给太后请安。”父亲轻轻道。
我也是欠身一笑:“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微微点点头,伸手拉起了我,道:“有了身孕就不要再行礼了,说过了多次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记不住。”
我仍是持着温柔的笑意,道:“礼不可废,母后就不要太惯着儿臣了。”
太后亲自扶着我坐下,道:“你有了身孕便是最宝贝的了,此刻娇惯一下又如何?”
我温顺浅笑,太后也愉快起来。她吩咐父亲起身,道:“定国公从玉门关回京,一路风尘辛苦了。”
父亲适时一笑,道:“微臣食君禄,自当为国分忧,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是……”
父亲故意不言,太后有了些许的紧张。她问:“只是如何?”
父亲越矩轻轻抬首看了太后一眼,一笑道:“只是微臣见太后照顾皇后如此悉心,微臣很放心。但万望太后自己也要好生保重,不要辛苦太过。”
太后两颊微微发红,像是未出阁的腼腆少女那样娇羞。我心底一笑,原来父亲未必不知太后对他的情意,所以一招美男计,已让太后无从招架。
“哀家知道了,定国公放心便是。”太后柔声道。
父亲点点头,道:“算起来微臣同太后相识也有几十年了,微臣记得太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更该好好保养。今日这样冷,太后来未央宫探视皇后,也不多加些衣服么?”
太后听了,两颊红的更为厉害。她手指头绞着帕子,极为局促:“哀家多谢定国公关怀,日后不会忘了。”
父亲恍若失言,连忙说道:“微臣一时忘了礼数,方才失言了,太后勿怪。”
我几乎笑出声来,父亲这分寸,当真拿捏得极好。果然见太后微微怅然,神色黯淡。
我轻轻一瞥父亲,父亲会意,道:“微臣在玉门关驻守良久,那里野狼成群。微臣时常出关打猎,猎到了不少野狼。这匹大氅乃是取五匹完整的野狼皮制成的,虽然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但是西北野狼的皮毛这个时候却是最厚实的,想来保暖一定不差。”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太后着急打断:“有野狼你为何要出关打猎?狼都是群居的,万一遇上狼群可怎么好?你出关,可都有人跟着么?大辽虎视眈眈,你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
太后一连串的问句让父亲惊愕,我也是故作讶然。片刻,太后眉心一皱,自知失言,连忙道:“定国公奉命驻守玉门关,万一出事,群龙无首,岂非辜负朝廷信任?”
父亲低首,旋即跪下请罪:“微臣冒失了,请太后责罚。”
太后道:“罢了,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朝政。定国公既然敢出关打猎,想来是考虑周全的,哀家方才多虑了。”
父亲忙道不敢,又呈上那野狼皮做的大氅,道:“此物是微臣一片心意,还请太后收下。”
我眼瞧着那东西,果然毛色鲜亮光滑,一看就是好东西。太后满足地抚摸两下,忽然回首看我,道:“皇后怀着身孕,不如此物就赠给她罢。哀家长日在太寿宫,大约用不到。”
我自然连声拒绝,道:“既然是定国公专门献给母后的,儿臣怎么好意思要。何况母后也感觉到了,未央宫这么暖和,儿臣又不出门,穿着这么厚的大氅,岂不要捂出痱子了?”
太后摇首一笑,嗔怪着我油嘴滑舌,最终也是收下了。父亲又简单说了两句话,便要告退。太后略有失神,但也无从阻拦,只是目送父亲离去。
我忽而也有了几分感动,喜欢容易,这么多年坚定不移的喜欢,便不容易了。如果当年母亲嫁给先帝,孙纯宁嫁给父亲。她能长伴父亲身边,想来这辈子也满足。而依父亲的脾气,自然也会善待于她,不会欺负她。
然而只是片刻的失神,我已然清醒,不再沉溺于不存在的可能。这样理想的爱情只存在于故事当中,现实的生活,哪儿有这么顺心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