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门县城内,人声鼎沸,今天是每半月一次的集市,附近的百姓争相恐后涌入城内,不仅仅只是为了借此机会改善自己的生活,更是为了活跃一下自己阴郁沉迷的心情。
自前朝末期开始,人们就饱受战争之苦,原以为朝代更迭之后,就不再有战争。
谁知道本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好战,自本朝开国元年起,朝廷便连年征战,内战、外战、大战、小战,战争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此之外,因为战争而带来的逃兵、被迫落草的匪寇、还有各自为战的土军、夷军等等,都让本已饱受战乱的百姓苦上加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来参加这场集市,麻木也好、逃避也好,至少在这一刻,这里的人们是高兴的。
人群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朴素却干净的女孩儿跟在一位浓妆艳抹却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身后,不停地在大大小小的摊贩中穿梭。
老妇人走得很快,手里挎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装的东西不多,却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不少的银两。
摊贩们自然是最欢迎这种人的,看见老妇人手里的袋子后,他们便纷纷围上来,拉着老妇人问这问那。
女孩儿呢,则一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已经放了一点东西,看上去很沉,女孩儿有些吃力。
黄才月不是第一次跟妈妈出来买东西了,这几天她几乎每两天都要来县城一次,每次出来,都是帮院里的姐姐们采买她们需要的东西。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不止是妈妈出来了,好几个护院也跟着来了县城,妈妈说,每月两次的集市是院里买粮食的时间,所以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
这几天,黄才月过得不是很难过,恰恰相反,比起之前跟着大哥,现在的生活甚至算得上非常好了。
经过几天的了解,黄才月也大概摸清了院里的情况。
首先是这位“妈妈”,院里的人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女人们都叫他“妈妈”,男人们管她叫“花嫂”,而这里的老板则管她叫“花姐”。
花嫂是一个很刻薄的人,她在院里也很有地位,甚至对老板也可以大呼小叫。
除了花嫂之外,院里最有权威的人便是老板了。
老板被称作“黎伯”,为人谨慎,精于算计,长着一双眯缝眼,声音尖细,笑起来很阴险。
但是这个人似乎很讲义气,而且善于交际,不仅是院子里的人,甚至是县衙的官差都愿意卖他面子。
听院里的姐姐们说,花嫂以前的男人就是干这行的,当时她男人是老板,而花姐是老鸨。
后来她们的馆子被一帮军痞给砸了,老板也被打死了,然后这位“黎伯”接手了馆子。
据说黎伯和花嫂的男人关系很好,花嫂男人死的时候,黎伯答应照顾花姐,之后因为战乱,娼馆几次乔迁,黎伯始终都带着花嫂。
除了这两位,院里其他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女人,都是娼妓,另一拨则是男人,都是护院。
女人们之中,有生活所迫自愿干这一行的,也有像黄才月这样被强拐而来的,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穷苦人,没有技艺傍身,所以没艺可卖,只能卖身。
男人们则都是黎伯找来的一些流浪汉,这些人只要黎伯给口饭吃,就什么都愿意干,他们对黎伯比狗对主人都要忠诚。
了解到这些人的底细之后,黄才月也在最短的时间摸索出了一些应付他们的方法。
比如“妈妈”,只要认真干活,在她面前表现得低人一等,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至于黎伯,他住在县城,平时很少来这里,所以黄才月不用特意去应付他。
还有护院,是最简单的了,他们是拿钱做事,只要不惹到他们,他们也就不会故意找茬。
而这其中,黄才月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应付那些“姐姐”。
因为这些姐姐不仅能给她提供很多信息,还能时不时给她一点好处,比如吃饭时悄悄给她塞块肉,或者洗衣服时帮忙洗一两件等等。
所以平时给姐姐们采买用品的时候,黄才月格外用心。
不过,黄才月应付得最多的,仍旧是“妈妈”,她管着黄才月的衣食住行,而且黄才月不是每一次都能让“妈妈”顺心如意,所以这些天她多少还是吃了一些苦头。
像是今天,本来护院是赶着一辆骡车来的,但是“妈妈”非要让她提上两个竹篮,嘴里说是分开采买、节省时间,实则黄才月知道,是为了惩罚她昨天洗破了两件衣裳。
院里的姐姐们每接完一次客,就要换下来一次衣裳,所以黄才月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便是洗衣裳。
但是这其中有好些被客人给撕破了,可“妈妈”不管不顾,非要把责任怪罪到黄才月头上。
黄才月尽管诸多不悦,但她学乖了,没有直接和“妈妈”顶嘴,而是顺着她的意,乖乖的顶罪认错,她寻思着过两天“妈妈”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正想着心事,黄才月忽然感觉右手一沉,她一个没站稳,竹篮马上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