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出事了吗?”
沈季昀话将姚恒彻底问醒了,拳头上还隐隐作痛,心里却似坠进了冰窖。
“我……”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面色煞白。脑袋里出现了婶婶的脸,接着是大伯,然后是母亲偷偷抹泪的背影。吃了这么多苦,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徐氏伤心。
微微敛了思绪,姚恒已恢复了冷静,他理了理袍子,回头向沈季昀一礼,道:“多谢师弟方才拦我。”不等沈季昀回答,就打帘进了船舱。
谢焕之不在此处,应是去了前舱清理伤口。其余人见他进来,有些不怀好意等着看他动作,显是听见了方才的动静。他视若不见,穿过他们向前舱走去。
秦怀止抱手站在船边,看一小婢向谢焕之脸上抹药,一眼看到了姚恒,伸手要来拦他。姚恒忙道:“我与焕之有话说,劳你回避下。”
“方才你怎地不说?动手就打!”秦怀止满脸不悦,仍拦在他身前。姚恒正要再说,谢焕之却开口道:“怀止你且去,我倒要听听他想说什么。”又挥挥手示意那婢子也退下。
这边开口了,秦怀止也不好阻拦,警告地瞪了姚恒一眼,走了出去。不大的前舱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船身微微晃动,水波轻拍的声响清晰可闻。姚恒方才一路行来,全凭着一股勇气,现下见了谢焕之那张斑斓的脸,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软话,他踯躅在那里,进退不得。
“嗤,还以为你要来放什么狠话,没话说就滚。”谢焕之有些不耐烦。
姚恒只觉脑中充血,却知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捏了捏拳头,忽抬手向他一礼,道:“恒鲁莽,冲撞了公子。”
“哼!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谢焕之见他如此这般,直觉怒火上涌,“你还不是怕我告诉姑母,让姚家知道你的那些破事!”顿了顿,谢焕之又换了轻蔑的口吻,“你还真当你掩藏得很好?那宜兰院是什么地方?京中子弟几乎各个都去过,没准下次就有谁告诉你族兄姚昱。呵,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若知你在那里做帮工……”说着,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姚恒,“最差也不过是将你逐出姚家,到时候你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
一番话说罢,谢焕之见姚恒的脸已红了又白,白了又绿,觉得有些解气。
“公子若能原宥,恒感激不尽。”姚恒仍旧恭着身子,低了头不看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只要他不去与谢妧说,姚家不会去注意他这样一个不成材的庶子,母亲也不用在姚家人面前难堪。
谢焕之轻哼一声,冷笑着转头看着湖面,却不松口。
姚恒换了种说法,“不知公子要如何,才能饶过我?”
谢焕之抬起扇子指了指湖面,冷冷道:“你跳下去。”
前舱里又恢复了寂静。谢焕之用扇骨一下下拍着手心,正要回头看他反应,不想青影一晃,人已闪过他面前跃出船舱,扑通一声破开了湖面,溅起的水花飞到了他的脸上。姚恒竟真的跳了下去!
谢焕之一时愣在那里。舱里公子哥们正在笑闹,完全没注意到水里的动静。怀止一掀隔帘跑来,见谢焕之还在船上,松了口气,转头向湖里看去。
姚恒自掉进水里后,就没上来过。画舫还在前行,船上两人探出头去,却全无他的影子。这姚恒该不会连踩水呼救都不会吧?
谢焕之立刻起身走向船尾,向那还在摇橹的艄公喊道:“方才有人落水了,快去看看!”
艄公听了,放了橹,摘下斗笠,纵身向湖面跃下。船上笑闹的众人这才聚了过来,纷纷将头探出栏杆,满脸好奇地看那艄公在水里钻进钻出。还有人乐道:“这下真是游湖消暑了,快哉快哉!”
……
傍晚,千寻又去了一趟掬月楼。
梅娘正端了药碗出来,眉间仍有浓浓的愁色。见千寻来了,快步迎了上来,将她带到一处角落。
“苏先生,公子将药都吐出来了。”
千寻捏起那只药碗闻了闻,问道:“怎么回事?”
梅娘道:“想来先生也看出来了,公子的病已拖了不少时间。”顿了顿,她又道:“先前那些庸医治不好病,尽开了些没用的药,伤了公子的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