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般心慌意乱过,陈巘定了定心神,转身去了将军大营。
“什么,你想回华都?”威武将军十分意外的看着陈巘,表情十分严肃凝重,道:“你可知道现在战事还未结束,你若离开军营便是临阵脱逃,重罪加身,家人连坐。”
威武将军说的陈巘自然都懂,可是只要想到清嘉如今在家中情况不明他的心就疼得厉害,真是一刻都不能忍。
“属下并非此意。”威武将军也注意到陈巘此时的语气也比平时沉重很多,“将军,夷族此战之后若无意外应会议和,朝廷必然接受,云城暂无战事。”
陈巘话音刚落,威武将军猛然转身,犀利探究的目光箭雨般袭来,让人几乎不能够直视:“你怎么会知道夷族退兵,朝廷议和的?”
军报前几日才快马加鞭送去华都,此刻朝堂上应该正视激烈争论的时候,可重点是他人远在千里之外却似乎心在朝堂之中,对于上面的决断把握,若说推测这未免太过准确了。
威武将军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深知当今皇帝昏聩,性子懦弱,素来就是重文轻武,议和亦是在情理之中,但也尚不敢断言,他这般斩钉截铁,莫不是一直都跟华都互通消息?
思及此,威武将军浑身的警觉性都起来了,从一开始陈巘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男子能够达到的。
高绝的身手,出色的谋略,大事前冷静不惊,危急中沉着淡定,现在更是对于军政眼光更是长远。
一开始自己便被他的才华所震惊,所以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寻常子弟哪里能够这般资质,他的文韬武略如此出众,身世定然不简单。
难道是……
威武将军看陈巘的眼神已经不是一直以来的欣赏了,如今更多了几分戒备和探究。
陈巘见他起疑也知道他的顾虑,只能解释道:“夷族此战失利,寒冬将至,定然无力再战,当今圣上……”
威武将军听他细致剖析,容色稍缓。
“……所以,有此论断绝非妄断,实乃情理之中。”
陈巘的分析有理有据,毫无错漏,让人无法反驳,无端让人信服。若换了其他人大概会半信半疑,毕竟帝心九重,难以猜测,但威武将军深知他所言甚是,心中突然有了疑惑:
“你究竟是何人?”他实在是不解的很呐:“还是说你想我派人去查?”
陈巘现在心乱如麻,自然没心思去猜测威武将军此刻内心的纠结和惊诧,但见他容色严肃,稍一思忖便懂他的意思,直视他的犀利的目光,磊落坦荡,神色坚毅,道:“家父——陈允定。“
威武将军一听,瞬间站起来,心下大惊,不敢置信,道:“你爷爷就是当年平定四夷,灭显充戎国的靖国公陈鼎?”
陈巘听他讲起这些他自幼就耳熟能详的关于祖父的累累功绩,一时也是恍惚,心中也说不出的苍凉,低声道:“没想到将军还记得这些……”
他还道这些早就随着陈家覆灭而被人可以的遗忘了,毕竟是非功过,从来都是看天家的心情罢了。
威武将军却激动起来,道:“这哪里能不知道,当年你祖父可是个绝顶的人物……”
他情绪激昂,有种不吐不快的**,但突然想到如今陈家的境况,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陈巘倒是不意,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再是多想也是无益,他现在能做的不过只是重头再来罢了。
威武将军心中还是激荡不已,不禁有些责怪陈巘的隐瞒:“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若是早知道……”
突然,他有住嘴了,就算他早说那又能如何呢?陈家已然灭亡,众人都唯恐沾惹上,均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纵然是惊天才华也无人敢言,只能任人埋没,那还不如隐姓埋名,让一切归零。若是个有本事的,那无论如何都会出头。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陈巘的种种苦衷了。
“唉,”他拍了拍陈巘的肩,劝慰道:“我长久的镇守边关久不归朝,这边消息不通,陈家……当时确实爱莫能助,虽没见过你父亲,但却素来崇敬你祖父,后来也知道他有个孙子甚是看重,没想到竟是你,如今一看果真是将门奇才,不负盛名啊!”
威武将军本就爱惜陈巘才华,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世后更是激赏有加。
陈巘只是沉静不语,如今他满腹心事,再多赞美也减不去心头忧虑。
“……不过,你祖父在军中威名远播,门生无数,其中不乏高位者,当初那案子草草了结,难道没有人为你们说话吗?”
威武将军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偏远之地镇守,所以对于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也不甚关心,当初陈家也是案之后好久才从昔日的同僚口中得知,但细节也不甚清楚。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陈家一门,英才无数,高位者众,尤其是在军中更是积威甚深。但后来怎么一夜之间就轰然坍塌,竟然连一个为其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实在是让人费解啊。
陈巘一听,心中苦笑,若非身处其中旁人看来着实不能明白,如今皇帝昏聩,纵情享乐。可当初刚登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隆庆帝刚上位就野心勃勃的想要把大权紧紧的握在手中。
正所谓功高震主,陈家树大招风自然是为他所不容,所以后来他为了削弱陈家势力,在收回祖父兵权的时候有心培养同在军中效力的晋阳侯府用以分割陈家在军中的势力。外人看起来陈家依旧风光无限,但其实本家人已经知道被天家所疑,所以很是小心谨慎,嫡系虽然还任重职,但却也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