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假阴天的那种天气,太阳隐藏在云层后,虽明亮,却不热烈。惊讶中,韩冰第一次看到赵先生的脸,气色极差,好像就只有一口气吊着似的。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韩冰,好像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因为急躁,就显得凶狠。
但,他确实是大活人。虽然他每呼吸一下都极其艰难,好像心脏已经千疮百孔,连韩冰都替他难受,心里突然想:这个样子,倒真不如死了痛快。
只是不管他多么可怕,既然是活人,韩冰就少了一层恐惧。她甚至以为,可能自己之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点,吴姐夫妇是比较奇怪,却不一定说明有问题。无意中转头,又看到了放置玻璃艺术品的盒子,因为窗帘和床单都拉下来了,房间感觉有些光秃,所以那摆在床头柜上的盒子,就更显得突兀,妖异诱人。只要看一眼,就恨不能过去,把它抱在膝头,轻怜蜜爱,然后打开盖子……
“走吧。”吴姐催促。
“赵先生可以吗?要不要先侍候他吃点东西,喝水,上上卫生间什么的?”韩冰看到那残破又胖得膨胀的身影,有些不忍。
“早上我都收拾过了。他这样……能呆坐一整天。他需要安静。放心,他这样心灵丰足的人,很会打发时间。”吴姐看了赵先生一眼,眼神极轻软。那一刻,韩冰甚至认为吴姐是非常幸福的。只有处于深爱中的女人,才会那样看自个儿的男人吧?
没有时间细想,韩冰和吴姐到了楼下。替了潭和尚之后,她们就坐在甬道口做事。
“吴姐,难道你就不怕?不觉得诡异吗?”韩冰忍不住又这样问。
“怎么不怕?怎么不觉得?只是我这个年纪,学会不把感情流于表面罢了。”吴姐叹了口气,“再者,我总觉得我们的被困是有缘由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
韩冰摇摇头,但是她理解那种深深的恐惧被掩盖住的感觉。一件可怕诡异的事被拉长了发作时间,心理就好像更能承受一些。就比如现在,谁知道角落中会有什么冒出来?谁知道春七少和李导面临了什么?谁知道下一刻,她会不会死?可是这种从骨子里的怕,随着时间的慢慢延长,竟然麻木了。就像脖子上悬了一把大铡刀,只有在它迅速落下的那一刻,要死的那个人才会尖叫出声。
“真不知道这条黑洞洞的密道会通向哪?”吴姐手上麻利不停顿,眼睛却往里瞄,“会不会是鬼坟地狱?”她貌似开玩笑,然后自己倒打了个寒战。
“鬼坟地狱是什么?”
“会移动的地狱,埋葬着最冤枉的鬼魂。如果无意间撞到它,就会被它吞噬,永世不得超生。”吴姐自嘲地笑了下,“传说是这样,事实有谁知道?我的小时候,巷子里住着一个孤老太太,她最爱讲那稀奇古怪的故事,我听得多了,小时候吓得晚上都不出家门哪怕半步,想是造成了成年后的心理阴影了,迷信得很。”
“有类似的故事?”
“是啊,她说过一个,倒真是和咱们现在的情形有些像。”吴姐又瞄了一眼甬道,“你想听吗?不怕吗?”
“这个时候,怕还有什么用。”韩冰苦笑
“若招来不好的东西呢?”
“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有什么就快来,总比这样拖着好。”
“也是。”吴姐轻笑,讲了起来,“有四个年轻人在工厂做工,一般工厂忙时候就把工人分为两班,或者三班。这四个年轻人就被分在晚班,下班时都接近午夜了。因为工厂在郊外,他们结伴回家的路上要经过旧城区。你也知道,有的房子,尤其是老房子,巷子通常又深又黑又窄,两侧是高高的墙,若没有灯光,最尽头的房子就没有人气。他们每天下班都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圆顶房子,占地很大,但围墙很矮,外面还有一个像牌坊似的门楼。奇怪的是,这个房子从来没有过灯火,两侧房子里有人走动时,就更显得怪异。他们以为那是常年没人住的废弃房屋,好奇之下,又想互相比胆量,于是就说要轮流走到房子外,再翻墙进去,拿出一件房子里的东西,谁不敢去,谁就要自认孬种。”
“他们去了?”韩冰问。本来她不想插嘴,但吴姐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情不自禁就让她产生了极强烈的代入感,心都揪起来了。
吴姐点头,“也是倒霉催的,他们虽然心里很是害怕,但都不肯认怂,就挨个走进那条黑巷,翻墙进了那栋大屋。一个接着一个……前三个人都是如此,然而,却再也没有出来。第四个年轻人都走进巷子了,却突然感到汗毛直竖,连叫了几声也没人回答,吓得连滚带爬的跑掉了。他回到家后也不敢睡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朋友们的父母都找上门来,问那三个年轻人怎么没回家?他只好把那件事说了,家长们立即去看。结果,你猜怎么样?”
韩冰屏住气,没回话,但眼神却满是疑问。
“结果,到了他们所见到的黑屋所在地,居然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圆顶的黑房子,两侧全是五六层的高楼,楼间距相当近,仅容两人并行。”
“然后呢?”见吴姐突然停住了,韩冰忍不住又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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