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袭击是在黎明的时候。薄雾在城墙和护城河上飘荡。
挥剑,挥剑,挥剑……不停地挥剑。
很多人,我只看得见他们的脖子,至于掉落的人头,我甚至来不及匆匆一瞥,它们就已经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了。
谢郑与我并肩作战。
他的半边脸已经被鲜血染红,是敌人的。往日里仁慈又温柔的眼眸,此刻倒映出的是熊熊烈火以及战场特有的麻木。
太荒唐了——我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主教居然也杀人了。
滚烫的油泼下城墙,梯子上的士兵尖叫着坠落。就算不死,他们往后的日子都得带着残缺的身体生活。
但我只觉得痛快。任何人不得越过城门一步。
第二波攻城,又缓缓地消退下去,就像黎明时的潮汐。
金霞吞吐,光芒灿烂,照耀在温暖的尸体和鲜血上。
诡异的美感。
守城很枯燥,唯一的变数,就是脚边的尸体,和新增的伤亡。
谢郑正为亡魂祷告,他没有来得及换上干净的黑袍,只穿着鲜血淋漓的软甲,亲吻着银制的十字架。
我好奇问:“我驾崩的时候,你会为我涂抹圣油,为我祷告吗?天主会接纳我吗?”
谢郑悲戚道:“陛下,您会长命百岁,只怕我无缘见证您回归天主怀抱的那一天。”
我浅浅一笑:“怎么会呢?我作息混乱,饮食不健康,也不禁欲节制……只怕会走在你前面,毕竟你这么洁身自好。”
谢郑敛眸:“陛下,您贤能,造福百姓,一定会长命百岁……我……我软弱胆小,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你怎么会‘软弱胆小’呢?”我问。
谢郑摇摇头:“我心里有个秘密,但不敢将它述之于口。”
谢郑遮遮掩掩的态度勾起了我的好奇。我笑道:“教徒可以向神父忏悔祷告,述说秘密,那神父该向谁敞开心扉呢?我能懂你的为难,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谢郑为难地瞧着我,嘴唇哆嗦。
我微微一笑,尽量装出和善又可靠的模样。
“就算这个秘密,会让陛下您困恼,您也愿意倾听吗?”
“是的。”我颔首。
谢郑摇头一笑:“罢了,让我再斟酌斟酌吧。”
我有些泄气,但还是笑道:“好吧,等你想开了,我随时恭候哦。我可一点皇帝架子没有,欢迎我的朋友与我谈心。”
谢郑的视角
陛下还是决定让监狱里的囚犯充兵。
他亲自前往肮脏昏暗的监狱——而不是石塔,那是贵族的专属牢房。
陛下演讲道:“各位臣民,我知道,你们落于此处,是由于不公正的暴君朱赫。即使是大赦,也弥补不了你们的委屈。今天,一个建功立业,阶级跨越的机会来了。你们能够拿起武器,保家卫国,与北国人作战!战斗吧!爵位和财富在向你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