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弩所用的箭矢改良之后,便可多次反复使用。这样长期作战之时,需要携带的弩箭反而变少了。只要保证每一次都作战取胜,弩箭就永远足够使用。
当然如果败了,带的弩箭连同硬弩都成了敌人的,那样的话,多带多少都没有任何差别了。
安西新军装备着大量的马匹和骆驼,每一匹架设了重型弩的骆驼本身都要携带上百斤的箭矢,另外还有大量的驮马,主要也是用来运送这种钢制弩箭的。这些马匹和骆驼,保证了唐军弩阵始终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打扫战场的士兵以新兵为主,都是一二十岁的年轻汉子。按照命令,不管敌人还有没有一口气,见到一个就要给上两刀。虽然打了这么久,却都是弩阵在发挥作用,这些新兵们都没得到过出手的机会。现在站在这满地血泊之中,一刀刀地把横刀剁在波斯人的尸体上,终于是有士兵禁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下不打紧,顷刻间便有几十个新兵拄着横刀弯下身子,在血泊中拼了命的呕吐起来。
老兵们继续执行军令,一边回收弩箭一边把刀子砍在波斯人的尸体上,≯∮,同时不忘嘲笑这些新来的家伙。
“都有娃子的人了,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后生,咱这可是给你们父兄报仇,吐什么吐,他们在怛罗斯川怎么对你们父兄的,你们现在就怎么还回来。这是喜事,知道么?”
“这还没让你们真的和黑衣贼动刀子呢,真要是让你们上了战场,也就这个怂样子?”
肠胃里的东西终究有限,吐完了也就空了。新兵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却都是坚持着挥动横刀,把看到的尸体剁个稀巴烂。
马璘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关中汉子马璘的记忆不去说他,他自己第一次出现在怛罗斯川的战场之上,占据了这具关中汉子的身体,便是兵败的那个夜晚。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敌人,他只能是一边呕吐一边杀人,直至完全失去意识。
等到在飒秣建发动之时,他再把横刀砍进波悉林骑兵的脖子里便没有了任何负担。第一次都是这样,百战精兵也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打扫战场的时间,比之前杀人的时间还要长。边令诚早已兴致勃勃的离了军营,去到波斯战俘那边找木坤问话去了,马璘看着步兵们一遍遍的巡视战场,把每一根弩箭都回收回来。
至于波斯人的各种兵器,也都是收集回来。这些武器将会运回安西,在马家作坊里重新熔炼变成精钢,制造成安西军需要的各种武器。波斯人的破烂战甲,根本就没人能看得上眼,直接就留在他们身上。
趴在铁丝网上的波斯人足有千余,都已经是彻底的死透了。马璘让战士们把这些尸体全部拉开,这样铁丝网就再次恢复了作用。现在就是再有敌军来攻,靠着这座军营依然是可以轻松杀伤来敌。
封常清极为兴奋,看着眼前的战场道:“两万之敌全军覆没,汉家儿郎居然是无一损伤!仁杰,这样的战斗,老夫还从未听说过。仅此一战,你我都足以彪炳史册了。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啊!”
马璘笑着点头,道:“靠着将作监的利器,黑衣贼又是一个蠢货领军,我们才胜得这般容易。八牛弩这种东西,越多越好。”
“给你装备这么多硬弩,老夫已经是倾尽府库了。我大唐边军众多,哪个节度使那里不需要这等利器?短时间内,将作监是不会给安西军任何补充了。”
“若是这样,我们不妨自己制作。”马璘笑道。
“自己制作,可行么?”封常清皱眉道,“须知打造硬弩可不是打造箭矢那么简单,从材料到工匠都是极为考究的。”
“试试吧,说不定能造出来呢?”马璘打了一个哈哈道。
封常清看了马璘一眼,点了点头,叹息道:“仁杰,你来安西十年了,老夫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以前只以为你是一员勇将,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你了。仁杰不愧是显宦之后,竟然是胸有锦绣,文武全才,这些年来却是深藏不露!”
马璘呵呵一笑,有些事情必须要让这些人习惯,不然老是藏拙,那可就太累了。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源地,不拟回头望故乡!”封常清低声吟诵,叹息道,“仁杰这首诗,如今在安西极为风靡,再过些日子,只怕要传到长安了。岑参说这应是你来安西投军时所作,这些年老夫竟然未发现你的本事,还真是惭愧。当日谋划西征大食之日,若是能向仁杰问计,不知今日又是何等光景?”
马璘汗颜,心道那时我还没穿越呢,关中汉子马璘那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万人敌,问计于他那就是问道于盲。
看封常清的意思,显然是相信他能自己制造出八牛弩来。高仙芝怛罗斯之败实乃封常清平生恨事,马璘也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便岔开话题道:“我大唐弩箭之利,天下无双,却不能每次都作为依仗。我想要的安西军,便是不靠弩箭之利也能平原阵战击败敌人。若是一味利用弩箭之利,早晚会失了勇气,敌人便是败了,也不会服气。”
封常清颔首,笑道:“仁杰能这般想,我就放心了。器械之利,未必永远在我,若没有必胜之意,决死之心,算什么大唐铁军!便是没有弩箭之利,依然能够血战黄沙不胜无归,才是我安西大好男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一时之间,不由得感到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