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也轻笑一声,继续开口,“后来我借着各种理由接近先生,他总是避而不见,我发现人多的时候,他总爱低头,别人抢了他喜欢的东西他也默不作声,生活中的先生并没有他笔下的词作那般明朗,总是带着卑怯。”
“不管怎样的先生我都喜欢,我告诉他,我又不是怪物,别退避三舍。长久的纠缠,他也对我渐生爱慕,我们互通书信,谈天论地。我了解了他的卑怯,庶子身份,不得看重,屡试不第,我规劝他看开,做自已笔下之人。”
“老板娘是个热烈的人,先生会动心在所难免。”顾泽柠替自已满上,笑着与老板娘碰杯。
老板娘仰头喝了一口酒,眼里添了些许笑意,扯着嘴角开口,“父亲知道我与先生两情相悦,终是敌不过我的哀求,将先生叫来,问是否愿意娶我,父亲知晓他是家中不得宠的庶子,生活艰难,他愿将书肆作为陪嫁,让我们以后过的轻松些。”
“先生答应了吗?”
老板娘摇摇头,“他低着头涨红了脸,最终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朝我说了声抱歉便走了,徒留我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泽柠喝酒的动作一顿,不解的开口,“为何?这样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既成全了你们,又没有后顾之忧。”
“我也这么问他,他说诚心心悦于我,但自已无功无名,何以成家,无颜接受他人馈赠,给不了我好的生活,配不上我,让我另寻他人。我不喜欢他的故作姿态,一边说着爱,一边又不敢爱。”
“僵持了许久,我始终不愿放手,他又恢复开始的模样,对我避而不见。直到有一天,我写给先生的书信被书院其他人偷偷截下。四处传着我不检点,与人暗通曲款,清誉已毁。每天都有人来我家指指点点,骂我不洁,我将满腹委屈写信告诉他,邀他一起出面解释,我们两情相悦,家里人都知道。我等了许久,没等来他的安慰,反而等来父亲被族人打伤的消息,因为我的不洁。”
顾泽柠哑然,极度自卑的人往往总是极度自尊,不愿让人触碰一点皮面,哪怕真心的帮助,他们也当在踩他们的痛脚。
老板娘眼里落寞四起,“后来不得已,父亲带我离开家乡,来到了这里。一月后,收到了先生的书信,信中说,我这单薄的人生,处处是自卑刻下的痕迹,我无法放声高歌,也不敢登高远眺,只能在笔下造就一个明朗的人,我却不敢看他,他将我比的越发可怜,连你也爱他的风骨。我独留敏感与怯弱,维持与现实周旋,相信你已看见我的全貌,那必不是你心悦之人。”
老板娘的声音停下,顾泽柠默了许久,轻声开口,“他的拒绝使你及时止损,老板娘适合更好的人。”
老板娘重新拿起一坛酒喝起来,扬起苦涩的笑,“我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先生,却被狠狠的刺了一刀,我便再也迈不出一步了。”
她想用自已的热烈将他带出荒芜,向前走了九十九步,他却一步都不肯迈出。
顾泽柠仰头干完一杯酒,又给自已倒一杯,举杯朝着老板娘大喊,“那便爱自已,爱钱,这世道怎么变,这两样东西都是最实在的。”
老板娘阴霾一扫,爽朗笑道:“小姑娘与我不谋而合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将这家客栈做好做大,日进斗金,我便开心。”
“对嘛,情场失意,钱场得意,男人不要也罢,来,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地上全是酒坛,顾泽柠满脸通红,醉眼朦胧的撑着下巴,大着舌头开口,“既然已经看开,那你刚刚为何还独自惆怅?”
老板娘此时也眼神迷离起来,“今晚,我遇见他在茫茫人海中。”
顾泽柠头一歪,栽在桌子上,难怪忧郁,见到前男友了。
缘起,我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缘灭,我遇见你在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