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捷在朦胧的晨曦中到达都城。
远远看去,高耸的城墙威严雄伟,熟悉而陌生。楚北捷眯起眼睛,注视良久,才策马前行,在前来迎接的众人面前翻身下马。
“王爷!”
“王爷回来了!”
“镇北王回来了!”
迎接的不仅仅是都城的官员,还有夹道欢迎的都城百姓。他们强大的保护者,一度远去的镇北王,回来了。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只有知道内情的三两位东林重臣悄悄别过头去,不动声色地掩饰眸中泄露的一丝不安。
负责迎接的是东林最德高望重的老臣楚在然,他站在众官之前,向挺直着身躯、威仪不曾稍减的楚北捷庄重地行礼,直起老迈的腰身,“王爷,您总算回来了。”昏花老眸中有遮盖不住的欣喜激动。
“老丞相。”楚北捷一手挽了这位为东林耗尽一生心血、满头白发的老臣子,一手将浸满了汗水的缰绳扔给身后的侍从,双目炯炯有神,边走边问,“情况如何?”
“不好。”楚在然和楚北捷并肩走在通往王宫的大道中,接受两旁百姓欢呼鼓舞,压低的声音中带了点夕阳西下的老态,“大王病了。”
“王兄?”楚北捷浑身一僵,脚步停了下来。片刻后,才举步继续前行,眉头紧紧锁起,沉声问,“怎会如此?”
“自从王爷隐居之后,大王就病倒了。前胸痛楚难忍,夜夜无法入睡,大夫说这是心疾,只可以慢慢调养。最近暴雪连连,病情更加严重,已经缠绵病榻多日。”楚在然话中有浓浓的忧愁,“就算没有云常和北漠的联军压境,老臣也打算恳请大王将王爷召回来。”
楚北捷一颗心渐渐下沉。
与此同时,楚北捷离开隐居别院的消息,已经抵达北漠边境的老山。
阳凤蓦然抬头,满脸震惊地看着则尹,“何侠领军压境,楚北捷竟然留下娉婷,独自赶往东林都城?”
则尹一脸严肃,点头道:“是的。”
“天啊!”阳凤惊呼一声,跌坐在红木方椅上,一手支撑着椅把,掩面道,“娉婷一定还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楚北捷,否则楚北捷不会为了避嫌,而不将娉婷带在身边。他一定以为何侠和娉婷还是主仆情深,根本不知道何侠对娉婷做了什么。”
则尹见娇妻担忧,命人将满脸天真笑容,根本不知道大人正忧愁些什么的儿子抱出房间,从背后抚上阳凤的肩膀,安慰道:“楚北捷是个真正的英雄,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阳凤娇柔的小手反按在则尹的大掌上,愁绪郁结眸中,“我还深深记得娉婷临走前,向我谈论何侠的语气神态。我真不明白,北漠王怎么会那么糊涂,竟为了区区珍宝和何侠结成同盟,兵压东林,难道他不知道惹怒楚北捷的下场吗?”她似乎想到什么,怔了一怔,抬头寻找则尹那能使她安心的脸庞,问,“夫君为什么如此安静?夫君纵横沙场多年,是不是看出不妥的地方?”
则尹心里正为此事着急,见阳凤担忧地盯着他,无法隐瞒,只好坦白地回答:“联军压境后,何侠立即下令后退三十里。依我看,他并不想和东林真正动武,只是想利用兵威,向东林强求某些东西。”
阳凤晶莹乌眸一眨也不眨,等他继续说。
则尹长叹一声,“若楚北捷出山领军抗击,以东林的兵力,足以和云常北漠盟军一拼。不过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双方死伤惨重。”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
何侠向东林王室提出的要求,绝对是东林王室乐于接受的,否则血战在所难免。
有什么东西,是对于东林王室而言毫不重要,却对何侠而言相当重要的呢?阳凤明白过来。
凤眼骤然睁到最大,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阳凤紧紧拽住则尹腰间的衣带,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娉婷!”她急促而尖锐地低呼一声,看向则尹,“他要的是娉婷。”
则尹低头怜惜地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点了点头。
“为什么?”阳凤咬牙,“他还害得娉婷不够吗?这个狠心的何侠。”愤怒在她胸膛里跳跃,使她霍然站起,面向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层峦叠嶂。
不能让娉婷再受到任何伤害。
深深呼吸冬日的冷空气,平缓急剧起伏的胸膛,阳凤恢复冷静,眼中渐渐盈满坚决,背对着则尹,低声问:“夫君可以帮阳凤一个忙吗?”
“你要再写一封信给娉婷?”
“不。”阳凤缓缓转身,带着无比的韧性,看向面前她打算依靠终身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要夫君写一封亲笔信,给楚北捷本人。”
楚北捷一步一步踏上王宫高高的阶梯。
冬日难得的艳阳当头,他站在寂静的大王寝宫门前,却能从心底感觉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哀伤沉痛。
没有人来打搅他,宫女、侍从们都散去,连楚在然也退下,剩他一人,独自站在兄长的寝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