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的歌声圆润动人,楚北捷闭上眼睛,静静听完,良久才睁开眼睛,“从此以后,你唱歌时不可有外人在。不然,会惹多少多情,害多少相思。”他叹息两声,脸色从喜转肃,沉声道,“卿乃如此佳人,不可能出自花府仆役。你到底是何人?”
一句话如五雷轰顶。娉婷随少爷多次出征,足智多谋,却未曾试过如此“短兵相接”,何况对手是鼎鼎大名的镇北王。
楚北捷见她脸色苍白,不由怜爱,抚开她额前的发丝,柔声道:“你不必害怕,只要坦言相告,本王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娉婷苦笑——
如果楚北捷知道她就是归乐敬安王府的白娉婷,知道就是她使计淹没了他颇为自豪的镇北军,知道她身怀敬安王府甚至是归乐王室那些大大小小的秘密,那恐怕就不是楚北捷是否会保护她的问题了。
后果让人不敢想象。
“说吧。”楚北捷可以看透人心的漆黑眼眸紧逼不放,“不管你是谁,本王都能帮你。”
“我……”
“你说。”
娉婷氤氲的眸子哀切地看向楚北捷,在楚北捷鼓励的目光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是当今归乐大王未登基时,养在王子府中的琴伎。”
楚北捷愣住。
“小红本名阳凤,自幼卖身入了王子府,因为擅琴,甚得肃王子喜爱,王子每每在花园中喝酒,都会唤我弹奏相陪。”
“阳凤?”楚北捷沉吟,“既然如此,怎么又流落到了花府?”
娉婷垂眼,幽幽叹道:“不瞒王爷,小女子在归乐也算薄有微名,倚着这点名声,又受了主人宠爱,不免得罪了人。也不知是谁在王后面前挑拨,诬我一个不敬的罪名,瞬间大祸临头。幸亏王宫里有一两个知交肯出手相助,才得以匆忙逃出。谁知祸不单行,我不幸遇上人贩子,被卖到东林花府,又鬼使神差……碰见了王爷。”她触动情肠,眼睛红了一圈,强笑道,“可见世事弄人。”
楚北捷深沉的目光轻轻朝她一扫,道:“我猜得不错,你也该是宫廷或豪门里出来的人。”他对王宫中的事了如指掌,当然明白小婢命如蝼蚁的现实,温柔地对娉婷道,“你不用担心,别说归乐王后,就算何肃亲自来,也拿你无可奈何。”
娉婷听他语气真挚,不由得满心惭愧,耳廓微微发红,看在楚北捷眼里倒成了感激。她低头,又向楚北捷福了一福,“多谢王爷。”
“起来吧。”楚北捷扬起嘴角,扶起娉婷。她那嫩滑的手软玉一般,暖暖的,盯着这双手,他压低声音道,“这才真是弹琴的手。”啧啧夸了两句,紧握着不肯放。
娉婷想躲又躲不了,仿佛楚北捷握住的是自己的心,顿时脸颊红了一半,试着抽出手,抽不出来,只好蹙眉对楚北捷一瞅,“王爷……”正巧对上楚北捷似笑非笑的目光,一阵心慌意乱。
待楚北捷看够了娉婷脸上的红晕,这才松手,“方才听了降歌,现在想听你弹琴了。小红,不,阳凤,你给我弹上一曲吧。”楚北捷朝房里一指,桌上已端放着一张古琴。
娉婷应了,坐下一看,正是凤桐古琴。
悠扬琴声起……
初见寒山,老松遒劲,北风凛冽,一片凄清。
渐渐,风稍停,雪又来了,纷纷扬扬,虽冷,却比先头多了一点生气。雪还未止,丛林中突然钻出觅食的小兽,精灵乖巧,在松树下翻找被雪埋住的果子。一会儿,小兽立身静止不动,似在静听,接着猛然一蹿,溜个无影无踪。
山谷寂静下来。
不一会儿,远远地传来开怀的笑声。三五个顽童约了一起来打雪仗,顿时,雪球四处飞,有落空砸到松树上的,有误中自己人的……他们边玩边叫,唧唧喳喳,好不欢快。
琴声在最欢畅的时候骤停。
楚北捷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睁开眼睛,“好曲子。怎么缺了余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最高兴的时候停,岂不最好?”娉婷俏皮地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心跳得异常地快。楚北捷嗓子更沉两分,伸手道:“阳凤,你过来。”
娉婷从古琴前站起来,走前一步,还未被楚北捷抓到便猛地一侧身,站到与楚北捷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带着顽皮的神色问:“王爷还要喝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