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擦洗了身子,将水拎出门倒掉,他本想找秦春娇说话,但走到门口,见门缝里光线全无,晓得这母女俩已经睡了,只得作罢。
他走回房中,盘膝坐在床畔,想起白天在宋家庄的事情,不由出了会儿神。
他们早先和山里的几户人家说好了,按一斤五文钱的价钱收购茶油果。这东西在山里是极贱的,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下果子的时候,山里到处都是。山民收了,也只是拿来喂鸡喂猪。如今见有人竟然肯花钱来收,当然乐得开了花,没二话都答应下来。但因眼下不是时节,山民手里也不是很多,那些人家见易峋收的多,便答应帮他收拢。于是今天,易家兄弟俩便进山去收货了。
生意谈的倒是顺当,没有任何波折。但谁知,收了茶油果出来,却在宋家庄碰见了董香儿的男人李根生。
他是认得李根生的,董香儿出嫁的时候,李根生来下河村迎亲,大家伙都见过。
这男人一见了他,两只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大骂他无耻,仗着有钱勾搭霸占人妇等粗话。
易峋起初莫名,稍后便明白过来,李根生说的是董香儿,他在怀疑自己和董香儿有染。这闲话,下河村里稍早也有人说起,只是易家的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四处瞎嚼舌头的闲人。然而这话,却不知道被谁传到了宋家庄,被李根生听了去。
李根生也曾悄悄到下河村看过,没见董香儿和易峋怎么样,倒是在和易家的媳妇秦春娇一道做起了小买卖。
然而在李根生这种小肚鸡肠又没见识的男人眼里,易峋如果没有占了董香儿啥便宜,他能情愿出钱让一个和自家没什么相干的女人去做生意?
他还听说,那个秦春娇和董香儿好的穿一条裤子,只怕就是自家男人跟董香儿睡了,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在乎。更甚至于,这皮条说不定就是她拉的。
难怪董香儿那婆娘不肯回来,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李根生满腹窝火,只觉得自己头顶甚绿,然而他是个连窝里横都不敢的怂包男人,他听说过易峋的名声,并不敢来下河村闹事。今儿不期在宋家庄撞见了易峋,自谓是在自家地头上,胆子肥壮起来,上前揪住易峋打闹。
易峋并不是个喜欢多费口舌的人,又见他上来厮打,向旁一让推了他一下。
他武艺精熟,李根生哪儿是他的对手,当即便摔了个四仰八叉。
李根生是个浑人,就嚷嚷起来,说什么奸夫上门殴打亲夫。
李家人闻讯而来,又带了些亲戚邻居。
易峋和易嶟虽解释了,说是村人的闲话,子虚乌有,但李家人正在火头上,心底里又有另一把算盘——董香儿总不肯回婆家,如果拿住了她偷人的把柄,那就有说道了。李家人听不进去也不想听,那些来帮手的人,胳膊肘总是朝内的,当然都帮着李家。
两厢里说不通,就动起了手。
别看李家人多势众,但不过是些寻常的乡下人,易家兄弟只凭双拳四手,倒还占了上风。
那些人里,有几个愣头小子,一时气冲上头,动了刀叉。易峋一个不留神,才在右眼下划了一道。
最后,还是宋家庄的里正赶到,驱散了他们,并告诫易峋易嶟,往后再不得踏入宋家庄半步。
也就是因为闹了这一出,才耽搁了回程。
易峋并不大在意能不能再去宋家庄,那山宽广了去的,离了宋家庄,还有别处能收茶油果。
他倒是担心,这件事传入了秦春娇的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易峋不大待见董香儿,受不了她那个燥脾气,但秦春娇和她要好,他不想伤了她们之间的和气。
秦春娇在村子里也没什么好朋友,好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人,他不想就这样给伤没了。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秦春娇,也不愿说谎哄她,所以才会那个样子。
然而方才吃饭的时候,秦春娇好像不高兴了。她从小就是这样,体贴人但也爱多想,他本想再跟她说些什么,她却已经睡了。
易峋淡淡一笑,吹熄了灯,在床上躺了下来。
月光如水,洒在了男人身上,没过多久他便睡熟了。
隔日起来,秦春娇忙着预备今天出摊要卖的东西,暂且将昨天夜里的不愉快忘了。
今天她打算多做一些豆制品,所以要比昨天忙碌的多。
刘氏烧了一家子的早饭,也走到仓房里帮女儿的忙。
雪白的豆浆过滤出来,用卤水点了,结成一块块的,又放在模具里压瓷实了,随着水多水少,嫩豆腐老豆腐就这么出来了。
至于千张,则是另一种模具里出来的。
做好的木框里,垫着纱布,倒一层豆花压一层纱布,再用一块大青石头压上去,将汁水压干净了,底下的豆花也就成了泛着豆香的淡黄色千张。
豆子在一边踏着蹄子,为了免它贪吃黄豆不干活,眼睛是蒙上的,但这豆香味儿依旧撩拨的它蠢蠢欲动。
董香儿过来时,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问道:“妹子,你今儿咋做了这么多豆腐?竟然还有豆腐皮!”
秦春娇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微笑道:“昨儿晚上我想过了,既然现成的饭食让林家截了客,那咱们不如就在这上头下些功夫。左近几个村子,谁家不做饭?咱的生意,绝对错不了。”
董香儿不由深深叹服,昨天晚上她还在发愁,这生意往后怎么办?今儿秦春娇就想出法子来了,这进过城的人,果然有见识!有这么个能干聪慧的妹子,她心里也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