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四处张望,眼前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你绑住我的眼睛了,我用什么看?”
“心。”旁边的男人又快又稳地驾驶着快艇,“如果有台风,在海上的人几天前就能看到征兆。陆地上的人看不到,因为不懂观察,也没有时间观察。”
“……”季鱼听着他干净有力的声音,时而低沉如柔波,时而清越似涌浪,像是在听大海哼曲一样,有些入迷。
“如果人类能认清自己的局限,不时刻把人定胜天的傲慢挂在嘴上,无视显而易见的危险,大部分时候,风是人类的朋友,大海也一样。”
季鱼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由自主的地点头,惊恐不安的情绪渐渐得到平复,手上突然多了块软软的东西,像是面包,另一只手多了一瓶矿泉水。
“没那么快到,先吃点东西。”
季鱼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了,像个机器人一样,很机械地吃一口面包,喝一口水。
“为什么救我?”从他们躲进帐篷开始,她就有这个疑问。
他们素不相识,仅有的一次接触,就是一起去救那个落水的小男孩。他还把她训了一顿,似是对她非常不满。
“因为你的是中国人。”他的回答果断利落,语气笃定。
这样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也让她颇觉得暖心,不遇到这样的危险,她感觉不到,中国人这个身份,会带给她这样一种安全感和自豪感。
她现在也后知后觉地对她自己独闯禁地感到恐惧,她当时太震惊,竟然忽略了一个事实,她是在别人的国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死一千次都不够。
她并不怕死,但不想因为这样枉死。
季鱼心中仍有疑问:“所以,你是中国海军,海警之类的?”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似是在犹豫什么,静默许久之后,才给了她一个很模糊的回答,“算是。”
季鱼后来才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眼下,她也不便再多追问,也不再怀疑他是不是坏人。
她吃着手中的面包,忽然觉察到,他应该也饿了,把手伸向他:“你饿吗?给你吃。”
她自己当然看不到,她手上的面包已经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口。
她把最后一口面包伸到了他下巴下面。
她也看不到旁边男人此刻的表情,她是要让他用脖子吃东西吗?
他盯着她的手,许久,把面包推回到她嘴前:“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季鱼瘪了瘪嘴,不就是嫌弃她的口水,不吃就不吃,她已经饿得不行,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吃完面包,喝了一大口水,她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季鱼,季鱼的季,季鱼的鱼,不是鲫鱼的鲫,鲫鱼的鱼。”
“……有什么区别?”
男人显然还是直接理解成了鲫鱼,嘴角微微一抽,露出一丝浅笑。他微微转动快艇方向盘,慢慢加快了速度,不时地看她的反应。
季鱼仔细想了想,她的介绍,从他这个外人的角度听来,确实听不出区别,只好继续解释。
“鲫鱼能吃,我不能吃,这就是区别。但意思其实是一样的。听老贾说,这是我妈给我取的名字,她觉得,鲫鱼最普遍,到处都有,所以就叫季鱼,听起来像鲫鱼,死神就不会一直盯着我了。”
季鱼声音越来越低沉:“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就我一个人还活着。你说,我是不是沾了名字的光?”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他听。一直没有听到他应答的声音,猜想他应该对她这种破事没兴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有那么强的表达欲,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季鱼并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死的,老贾只说是他们在外面旅游时,出了意外。她猜想,应该和船有关。
父母离开后,老贾成了她的监护人,是研究海洋生物的大学教授,他和她父母关系很好。
季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会这么恐惧坐船?是因为,她父母经历的意外,她也经历过?
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她一直做翻船的噩梦,也不敢坐船的原因了。
她的记性很差,小时候很多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是不是也和这些经历有关?
老贾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