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霖一口气游到河对岸的散尾葵下,即刻就发现了那蓬叶片肥硕形如鸭掌的草丛。
他扑腾上岸,抬手就扯下一大把茎叶,才发现采药过程出奇的简单。
万幸万幸,饭票终于有救了。
司霖长舒一口气,他现在一闭眼,脑子里就是鹈鹕被鲜血浸红的羽毛,想到之后再也无需自己杀生,内心终于如释重负。
“簌簌——”
不远处,湿热的微风拨动草丛。
司霖正欲转身回到水中时,余光正好撞上一张骤然裂开的深渊巨口,两颗流着涎水的颚牙之大,简直让他条件反射地缩紧全身的肌肉。
刚从鹈鹕巨嘴中逃生的司霖:!!
第几次了,这片丛林到底还有多少惊吓!
不等他多想,眼前这足有两米长的斑节蜈蚣从草丛中猛地冲出,试图以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将他整个钳住。
动静之大,直接吓得司霖浑身一哆嗦,尾巴打滑,以一种极其惨烈又滑稽的姿势滚落回河中。
——这阴差阳错的一摔,反而逃过出蜈蚣的捕猎范围。
距离河水不足一米的地方,愤怒的捕猎者千足齐动,身体的每一个节段统统竖起,整副躯体猛地拔高后在草木丛生的河岸呈现出令人恶寒的庞然身影。
粗硕的触须疯狂抽动,仿佛在宣泄失手的不满,又像在心有不甘地探索水面。
它并非惧水,却只能在水面浮动,在丛林中为所欲为的节肢类杀手一到了水中就会因无法移动而面临生存威胁。
现在,岸边和水中一虫一鱼大眼对小眼,俨然一道诡异又可笑的风景。
不被察觉的对岸,撒琉喀森冷的目光望向这一幕,较之前更为犀利的眼神夹杂着戏谑、恶劣还有。。。。。。失落。
少年那张看似冷漠淡然的面庞好似多了一条裂缝,凭空添了好几分实实在在的暴虐和阴鸷。仿若一只弄丢了老鼠的猫,在看不到掌心玩物惊慌逃窜的丑态后露出最卑劣的真实面目。
但接下来的一幕令撒琉不禁蹙眉。
这条人鱼到底又搭错了哪根筋?
——他亲眼看到河中央那条刚刚侥幸逃生的废物正在此地无银地整调转鱼尾,俨然有重新上岸之势。
撒琉喀眸色闪动,在心里再度对人鱼的蠢笨盖棺定论。
转念一想,又开始恶劣地期待这场好戏的续演。
司霖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明知那只蜈蚣站在岸边望眼欲穿,他甚至远在水里就已经听见对方巨大的颚牙霍霍生响,却还是选择折返。
他并非要送死,也不是自以为真的拿捏了怪物蜈蚣的弱点。
司霖每硬着头皮靠近岸边一寸,他就能听见自己心脏哐当哐当撞击肋骨的巨响。
不禁一遍遍给自己打下强心剂:这鬼东西怕水,既然第一次能够脱身,再故技重施一次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但是这一次,他显然失算了。
架在蜈蚣脖子上的巨大头板并不是徒有其表,雨林里久经生死的怪物也不是想象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节肢动物。
看似狂躁粗暴的捕猎者也深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它对人鱼偷偷摸摸的举动视而不见,甚至故意做出掉头离开的假象,只为等那条该死的人鱼上岸之后彻底卸下戒备。
就在司霖鬼鬼祟祟地上岸,又手忙尾乱地一通捣鼓之时,因为一阵突如起来的阴风而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战。
抬眼一看,蜈蚣的背影分明渐行渐远。
司霖本想趁机离开,却在起身之际眼睁睁看着一截摆动着无数步足的尾巴迎面而来,将自己重重砸向丛林更深处的草丛中。
人鱼在岸上与只会蛄蛹的爬虫无异,这只蜈蚣的用意图穷匕见。
——这是要彻底断了他回到水里的退路!
司霖痛得眼前微微发黑,口齿间翻出一丝铁腥气。
他眼睁睁看着猛然袭向自己的罪魁祸首,再次感受到直击心灵的恐惧。
整副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静候着死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