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段很毒,和江淮许太像。就连唐柔有时候恍惚间,都以为看见的是江淮许而不是俞秋。
那年,俞秋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逐渐变凉,他想,江淮许,我不欠你的了。
不过这些公子哥倒是没觉得俞秋真没那点意思,俞秋是没有离开江家,但莞城上流圈里的人却都知道俞秋和盛清佑是有点关系的,否则俞秋也不会总和盛清佑约会,光是被拍到的次数就不少,更别说私下关系如何。
也是奇怪,俞秋分明是可以拿着江家偌大的家产和盛清佑再婚的,但他没有。
他一如既往地工作,工作。
第三年的时候,唐柔和江声平养了条柴犬,丧子的痛似乎少了些。没有人再刻意提及江淮许的存在。江声平已经完全不管公司,全权交给俞秋。
唐柔问他要不要再找一个伴,说到底俞秋终是被她绊住了脚,若非当初发生了那件事,她不会逼着俞秋和江淮许在一起。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两人。
也是这几年从林嘉昀和齐醒的口中才知道,原来当初俞秋是有喜欢的人的。盛清佑,到底是自家人,也算是知根知底。唐柔难得反思了下自己当初做的那些错事,想着能弥补还是得弥补,便生了撮合的心思。
“俞秋,你觉得清佑如何?”
唐柔小心地问了句,俞秋接水的动作一顿,唐柔和江声平养的那只狗绕着他的小腿打转,他蜷了蜷指尖,垂眼道:“不如何,唐姨别瞎操心。”
没想到从那天起,俞秋就不再回去了。
不回江宅,也不回他名下的那几套房。
他越来越喜欢住在酒店,烟瘾也越来越大。唐柔好几次去见他都心疼得不行,有次没忍住提了一嘴,“少工作一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俞秋恍惚了下,看着唐柔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先是把吃的放在冰箱,又去把窗户打开散味。他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疼。
“唐姨,你怎么不恨我了?”俞秋问。
唐柔动作稍顿,抬眼看盘腿坐在沙发的人。俞秋今年二十七岁了,如果江淮许在的话,江淮许应该是二十八岁。岁月并没有在俞秋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他性格却变了很多,沉闷却善解人意,不出门的时候,总喜欢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也许只有唐柔和俞秋记得了,这些衣服,都是江淮许的。
俞秋真的骗过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哪哪儿都说着他不爱江淮许,好像真的从来不在乎。他没有送江淮许最后一面,没有去过江淮许的墓碑,没有去过他们当年一起去过的地方,也再也没有参加过一次大学的同学聚会。
可他却喜欢穿江淮许的衣服,喜欢闻他房间里尚且残留的味道,喜欢看着盛清佑那张和江淮许三四分像的脸。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俞秋问唐柔:“你怎么不恨我了?”
他说:“你不恨我了,是不是也要把他忘了?”
如果不是他,江淮许不会死,唐柔和江声平也不会中年丧子。唐柔恨了他将近十年,今年却和他说让他照顾好自己了。
唐柔全身力气都撑在窗上,好像释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该走出来的。”
于是只留下俞秋一个人活在了过去。
…………
……
“唉,你看见小秋身上的伤了没?孩子也是可怜,亲爹死得早,现在娘也死了,留下个后爹和一身伤。”13年唐柔的声音和23年唐柔的声音逐渐重合,俞秋的头是昏沉的,卡宴以平缓的速度慢慢向江宅驶去。
他上车时说有些晕车,车窗就留了条细小的缝,江家的别墅修建在海边,从车窗往外看的话,能看见平坦的国道和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鸥远远地飞着,起起落落。带着潮湿的雨汽透过那条缝渗透进来,还有海风的味道。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即使他的心跳得很快,即使他在上车的时候,看见了他本该坐在牢里的继父,即使破旧的老城区,藏在角落里卖卤肉的店铺,墙上挂着的台历清清楚楚地写着2013年,俞秋还是觉得像是有层薄纱笼罩了他。
如果是梦的话,俞秋想,那他就坠在这梦里不愿醒来了。
再次要重逢的这日下了雨,俞秋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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