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从怀中摸出那日从他那里收下的瓷瓶并这瓷碗一起递给他,冷笑道:“你若不信,何不亲自涂,或是亲自尝尝味道看?”
仆役将瓷瓶推开,伸手从怀内摸出个纸包,递到青叶手中,一字一顿道:“你再重新涂给我看。”
青叶一怔,佩服道:“不愧是倭寇头子。心机之深,无人可比,怪道那个人如此看重你。”遂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头是些许白色粉末,跟她那日收到的瓷瓶里的粉末一般无二。她便当着仆役的面,用小指蘸了少许,小心地在碗口四周均匀地又涂了一圈上去。
晚间,青叶炒了几个清淡小菜,用熬制了许久的猪骨汤做汤头,下了一碗龙须面,下面时,又烫了几根碧绿青菜,炒了少少的一些绿豆芽,当着他的面,将面盛到适才备好的那只青花瓷碗里,再在面条上铺上烫好的青菜及绿豆芽。
她这边才忙完,那边夏西南便亲自过来端托盘,照例又要悄悄与她说:“要是有多出来的,给我留一些。嘿嘿。”
夏西南走后,那烧火的仆役依然端坐不动,青叶问:“你还不走么?咱们从此两清了罢?”
仆役缓缓道:“不急,接应的人我安排已定,等事成无疑之后再走不迟。”说出这话,显然是不信她。
他这边话音才落,便听夏西南一路小跑过来,口中着急喊叫:“褚姑娘,褚姑娘,叫你去说话!”
青叶起身便走,那仆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身点头笑道:“此事大约是成了。我再亲眼过去看一眼……我若被扣住,你千万要救出我,不可抛下我独自离去。”
那仆役点点头,沉声道:“你看一眼赶紧设法回来,我即刻带你走,不许节外生枝,明白?”
青叶点头。仆役放开她的胳膊。青叶来到灶房门口,夏西南上前来拽住她胳膊,给她拉扯到了怀玉的书房内。
怀玉坐在书房内,他的书案上放着那碗猪骨面并几个小菜,面条似乎一口也未动过。她走到他书案前面,问道:“唤我何事?”
怀玉向她招手,道:“你自己看。”
青叶便上前,仔细看那碗面,面并无异常,猪骨熬制的汤头醇厚鲜美,青菜碧绿,令人望之食指大动,但铺在面上的绿豆芽之间却夹缠着数根长长的发丝,令人大倒胃口。本来发丝盖在青菜之下,夹缠于绿豆芽之间的,现在都被他仔细地挑了出来。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也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见状便小心笑道:“是我疏忽了,我——”
“人还在么?”怀玉忽然扭头看向夏西南。
夏西南微微欠身,笑答:“还在灶房里眼巴巴地等着呢。”
怀玉冷笑:“动手。”
夏西南走到书房门口,对着外头打了个手势,忽然间便从暗处蹭蹭蹭地冒出许多黑影,齐齐逼近灶房,又有一波箭弩射向房顶,随即被蹲踞房上的人使兵刃挡住,一时间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转眼那些人从房顶上跳下,与院中的侍卫战到了一处。
仆役打扮的结月润已晓得事情败露,早已拔出倭刀,逼退一波靠近的侍卫,嘴里狂乱叫喊,众人听不懂他说的倭语,只晓得他叫喊声甚是凶恶,像是愤恨至极。一时间,院内乒乒乓乓,想必打斗得甚是激烈,不时有人厉声惨叫。
怀玉无视数次要张口说话的青叶,问夏西南:“番长生来了么?”
夏西南点头:“正候着呢。”回身到书房门口,唤了一个武将打扮的年轻男子进来,那武将入内,向怀玉微微躬身,转眼又看见青叶,奇道:“咦,这不是褚掌柜的么,你怎么在这里?”
青叶抬眼看那个叫做番长生的人,这人看着面熟,大约也是这镇上人,镇上姓番的人不多,有一家是镇西卖豆腐的,却不知道他家竟然出了个武将。
怀玉问他:“那倭人适才叫喊的是什么?”
番长生道:“他喊叫的是:阿呆!你这不孝不义之女!竟然伙同外人来害我!我便是死了,我手下的人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便是你父亲也不会放过你这叛徒!阿呆!”左右看看,又解释道,“倭语里的阿呆大致就是混账、蠢货的意思。”言罢,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看青叶,赶紧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