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换了称呼,老人也不计较,点头便承认了:“对,不过我已经离派十余年,如今不过是个山野村妇罢了。”
丽娆听她似乎不愿再提派中旧事,也不再多问。
她看着脚下的草地,再看着远处淡蓝的天,猛然间觉得这里有一种熟悉之感,仿佛以前来过。
往前复行了数百步,攀上一个矮小的山丘,终于在前面看到一个山谷,谷前横桓着一条小溪,泉水声响十分急促,远远可闻。
那是一片十分茂盛的桑树林,丽娆从未见过如此高大如此壮观的桑树林,叶子大如桐叶,树干也是粗不可围。
只可惜现在不是夏季,要是夏季这些桑树一定会结十分可口的桑葚。空气中有些许果实腐烂后的酸涩味,脚下软绵绵的,用力踏下鞋底会陷下去。
老人伸走抚过一株树皮呈现赭红色的大树,敲了敲树干道:“这株似乎年岁有些长了,你便挖些根茎出来吧,切不可贪心了,留下它的命来。”
丽娆点了点头,接过锄头,小心的挖掘下去。等到挖到足够多的根茎她终于歇了手,覆盖好土,然后把根茎装入了包袱里。
等到这个时候,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心思就开始动弹了,不知道此时的心是不是和当年父亲的心一样,总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桩大事想要马上看到成果。
回程的路上,老人又吹起了竹哨,呜呜咽咽的声响,相比初时已经不那么使人害怕了。
她心里盛放着感激,笑着向老人道谢:“前辈,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老人道:“我不过也是报答你父亲的恩情罢了。”
“父亲的恩情?”丽娆疑惑起来:“他做了什么?”
老人没有回答,过了良久她才道:“你记着,若是你以后在百花谷呆不下去了,可以到这桑林来,我这里虽不富裕,但也可供你吃食。不过你得给我养老送终,我一辈子驱蛇,死了可不想被蛇分食殆尽。”
丽娆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了酸,眼里也有些潮湿,这是久违的亲情的感觉,也是父亲冥冥中给她结下的善缘,她点点头,道:“好。”
夜晚。
丽娆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石洞外的天。天上隐约有几颗星,亮得十分虚弱,仿佛被云层压得喘不过气来。
老人提了个火篓子也坐在外面,她佝偻着背,只剩下一头雪白的发。
这老人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这样的夜,这样的天色下,是听故事的绝佳时刻。
丽娆幽幽道:“你这屋前这么大一块地,若是用来种花,一定十分好看。”
老人睁开惺忪的眼,轻轻碾动着冰冷的脚,道:“花漫山遍野都是,何必去种。”
丽娆笑道:“自然要种新奇的花。”
老人摇动着头,打了个哈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那些只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对你的肚子毫无帮助。”
丽娆轻轻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
几只山鸦从远处飞了回来,驻进了洞壁深处。
丽娆开启了话头:“前辈,可以跟我说说我的父亲帮过你什么吗?我已经好久没听过关于他的事了。”
老人直了直背脊,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伸过火篓子里拨了拨,热浪吹拂在皲裂的手上,泛起一种舒适的疼痛,她吐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十多年前,结了一些仇家,在江湖上被人追杀。我本来是想到四景山求河清派掌门庇护,但前一任陈掌门去世了,年轻的怕惹麻烦,就把我赶了出来。无奈便辗转逃到了这里,找了间破房隐居于此。因为我受了不轻的内伤,本来没几年活头了,你爹来找药的时候,看我可怜就帮了我一把,说是拿我试药,没想到我吃了后内伤全消,活到现在还挺硬朗,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
看她身子确实还挺好,丽娆不禁发出惊叹:“原来是这样。”
老人继续说道:“这么好的药,我本以为他会经常前来寻找,没想到自此后就再没见过身影,因为忌惮仇家,我也未敢出去打听,总之就稀里糊涂过到了现在。”
丽娆唏嘘道:“是啊,要是我爹不那么傻,对药方进行保密,隐藏身份只默默救治他人,也许倒成了一代神医了。
闲话至夜半,远山传来一声兽啸,声震四野,群山颤抖。
丽娆浑身一震,竖起耳朵听了听,心有余悸问道:“这是老虎还是熊?”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往屋内走去:“山里野兽多,晚上会到处乱窜,我这梁下的粮食也被熊偷过不少,早些去睡吧。”
丽娆闻言也不敢再坐,连忙跟着进到屋内,并拴好了大门。
屋内只有一张窄小的床,老人让丽娆抬来桌子并两个箱子放在门边,铺上棉褥后,睡起来虽不舒适但至少也算温暖。
山洞里的夜晚并不如野外来得安静,冷风吹拂到洞壁反弹而成的啸声持缓了一整晚,其间兽鸣鸟叫也不绝于耳,马陆和蜈蚣在墙角泥地里蜿蜒而出的嘶嘶声更是让丽娆心惊胆战,仿
佛有无数毒蛇汇聚于四周。
丽娆只辗转浅眠了两个时辰,天却迟迟不亮。
她开始蜷缩在被窝里,想着心事。焕神丹做成丸药后,为免被人骗药,她应该亲自送上去,等亦深服用痊愈后再离开。至于揽月峰那边,溶华大师为人要正派一些,但自己也该去走一趟,等到薛珞伤好后,再跟她提一提入峰的事,即便成了了,下山游历的事总得让她们帮忙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