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珞身子僵硬,无动于衷,她赶忙俯身捧起她的脸来,手指探向她的鼻翼,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不起。”
薛珞轻轻抬眸,双眼紧盯着她,瞳孔里透出一丝无助和迷茫来。半晌,她声音嘶哑道:“阿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好像疯了。”
丽娆叹息着把她拥进怀里,感受着她的颤抖:“你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
薛珞喃喃道:“回来路上,我就想着,我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明日起来江湖上必定哗然,毁派灭教无容于天地之下,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你为此厌憎了我,那我该怎么办?倒不如在你初有此心时,便与你同归于尽,我只是这么想着,没想到真的这么做了。”
丽娆听着她这话,真是难过也不是,欣慰也不是,虽然知道她很爱自己,但所做之事如此冲动扭曲,也是让人胆寒不已。
“至柔,我们起誓过啊,怎么会离开你呢。你听我说,现在不要去想这些事了。陆师兄明日要回四景山,他说等派内安宁,各方稳定,就会传信告知我们,到时我们再回去就不用顾虑那么多。”
“安宁?”薛珞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阿娆,杀人并不是一刀就能事事了结的,我做的这些事,就算不后悔,也不能否认会给我带来很多障碍。我想,往后我们肯定会过上一阵水深火热的日子。不过你放心,我做的孽,我自己承担,你千万不要为此焦心痛苦。”
丽娆急道:“你都是为了我,难道我会故意撇清吗?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些麻烦杀之不绝,传言像风,我们永远追不上风,既然已经把源头消灭了,接下来就看怎么让这股残风失去助力。至于往后会遇到什么,多想无益,总之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
“阿娆。”薛珞隔着一层纱布,抚着她的脖子:“还疼么?”
丽娆摇头道:“不疼。”
薛珞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那纤长的脖颈上:“你要是觉得心气不顺,也可以掐我。”
“哎呀。”丽娆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咱们掐来掐去一宿都不用睡了,赶紧把那件事忘了吧。”
不过晚上躺在这女人怀里安眠的时候,丽娆还是惊醒了无数次。
薛珞想来也没有睡好,抱着她腰的手时不时轻轻摩挲一下,安抚她的不安,从身后紧紧贴着她背脊的胸口起伏无定,唇间的呼吸总是急促而绵长,偶尔还夹杂着一声深叹。
翌日。
陆谨言在天刚微亮时,便起程了。丽娆一路把他送出茶园,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悲凉。
这个现在还能真诚站在她们这一方的人,往后还会无条件的帮助她们吗?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站在她们的对立面。
黄狗一路跟了过来,在她的脚边缠绕嬉戏,不过才两日,它便已经把她当成主人看待了。
丽娆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捡起一根木棍远远抛出去,嗾它叼回来。
玩闹了一会儿,她觉得心情舒畅多了,便准备回屋,哪知回过身来,便见薛珞一脸晦暗的盯着她。
丽娆惊道:“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薛珞抱手望着远处已经化为黑点的人,眉间笼起黑云:“他不是个坏人,但也不值得全然相信。”
如果是以往,丽娆听到这个话也许会附和她,但现在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既然陆谨言是好人,对一个好人,一个并不觊觎她药方的君子,她只会加倍珍惜和钦佩。
两人在津门城郊外的一处宅子住了将有半月,常在附近茶寮听到人们谈论近来城中发生的大事,当然四潼城流云门掌门和公子突然消失的传闻也在姗姗传来。
薛珞的名字时不时出现在人们的话语中,不知道为什么从别人口中听到心爱之人的名字,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会猝然引起全身的颤栗,仿佛被人窥破了感情般。
“你回来了。”丽娆把亲手做的几道菜端上桌,一脸的兴意:“你看我做的菜,是不是看起来很好吃。”
薛珞揭下帷帽,凑到桌前看了看,笑道:“是很好,你现在是越来越贤惠了。”
丽娆闻言,扭头不悦道:“什么叫越来越贤惠,我本来就会持家做饭,又不是现在才开始学。”
“是了。”薛珞搂住她的腰,顺势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好,好。”丽娆推开她,手背擦过脸,故作嫌恶道:“现在一词穷就开始说这些废话,喜欢和爱,说多了就不值钱了。”
两个人谈笑一阵,便开始用饭。
这个宅子是丽娆出面赁下的,乡下的农人不知道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只看着她面善便把屋子给了她们。这半个多月,摒弃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恩怨仇恨,少了被人追剿纠缠的束缚,倒过得挺快活自在的。
每日薛珞出去打听驿站传来的消息,并在城中肆意走动,观察最近各门派的动向,丽娆就在家中操持家务,院子里本来萎靡欲败的几株月季也被她侍弄得精神奕奕。
此
时那几枝花已被剪下插在桌上的筷筒里,火红的花朵像是灶里未熄灭的煤芯,似乎靠近还会散发炽人的热浪。
丽娆夹了一筷子蒸鱼放到薛珞的碗里,自已却不吃,搁了筷子只拿手去逗弄垂到桌边的花瓣,漫不经心道:“你尝尝这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