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珞一口咽下,直嚼得痛苦至极,那脸色简直比病人好不了多少。丽娆有些后悔,翻了茶杯倒着茶,歉然道:“至柔,对不起,不好吃就吐出来嘛。”
薛珞微张了唇,眸中闪烁着委屈:“真的苦,不信你尝一尝。”
糕点已经没了,薛珞凑过脸,轻轻吻了过去,唇齿间有橘叶的芬芳,还有芝麻的香甜。
“苦么?”薛珞舔了舔唇问道。
丽娆知道被占了便宜,这才真是有苦说不出,暗暗咬牙道:“你往后别想我再买好东西给你吃。”
傍晚,两人来到镇外散步,赶集的人们都已归家,镇外牌坊下的骡车满载了货物,车辕上横七竖八坐了五六个人,压得车轮直往泥地中陷落。
看那骡子艰难又缓慢地迈着步伐,丽娆唏嘘不已:“这还没走路快呢,何必全都挤在上面。”
薛珞笑道:“途中慢慢就会散了,车夫就指着这个赚些钱养家糊口呢,你这个大善人又开始胡乱心疼起来了么?”
知道她是有意调侃自己,丽娆也不触怒:“我不是心疼,只是感叹这世道生活的艰难,其实我在四景山时,也常想着要怎么赚些钱维持生计。”
薛珞挑了眉,颇有兴意的问道:“那你想出办法来了么?”
丽娆轻哼了一声,折过路旁齐腰高的飞蓬草,驱赶着沿路飞舞的流蚁飞虫:“泽地不是镇上,没那么多人,蜂蜜农人们不稀罕,鲜花饼他们也没闲钱买,只能拿些散风祛湿的药丸互易些粮食,不过即便这些药有用,他们穷苦惯了不见得就愿意用粮食来换,总之做什么都不成。”
薛珞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倒给你想了一个好办法。”
丽娆问道:“什么办法?”
薛珞道:“百花谷最不缺的就是花草,你制些香料托族人拿到镇上去卖,不就好了。”
“哎。”丽娆叹了口气,拿飞蓬在她脸上比划了两下,作势要打:“你忘了我江丽娆的恶毒名声了,百花谷谁都不搭理我,躲我还来不及呢,别说帮我了。”
薛珞微眯起眼睛:“你的名声……”
“怎么?”丽娆双手叉腰打断她道:“我那些泼辣颟顸的事迹,揽月峰也知道了?”
薛珞扶了她的肩,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你以前的事倒传不到揽月峰来,不过溶镜师叔在我伤好准备下山的时候,着意谈起过你。”
丽娆不满道:“溶镜师叔能说我什么好话,估计把我贬损得一文不值罢。”她回过头,伸指戳了戳薛珞的肩膀,看她那一脸戏谑的样子就来气:“你那时候肯定也跟着说我坏话来着。”
薛珞拉下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她说你心高气傲,目无尊长,又说你狡狯势利,惯会诓骗人心,让我下山后一定离你远些。”
虽然知道溶华姐妹对她的映像不外如此,但听薛珞亲口说来,丽娆还是有些难过愤闷:“我怎么诓骗人心了?”
薛珞失笑:“我若信了这些话,还会站在这里么,师叔们总归是不了解你的性子,所以才会这般妄下断言。我希望她们能多认识你些,起码能看到你的良善之处,不要被百花谷那些流言蜚语左右。”
丽娆冷哼,上下瞅了她一眼,想到这揽月峰皎月般的姑娘到底被自己收住了心,不算枉担了虚名,在愤懑中不禁多了些扬眉吐气的快感:“宋青莲……就是我二婶,向来看我不顺眼,她与四方长老都走得近,又是我的长辈,有她那张嘴,我这一身污名还能洗得清吗?”她与薛珞的关系,估计已被此人传得沸沸扬扬,都怪她那时为了逃婚而多嘴,只求别带累了薛珞的名声就好。
薛珞见她脸色森然,心知她又在为往后的事情思虑,自悔多言,但想到百花谷对她的婚姻之事有着说一不二的主导地位,亦是腑内俱烧。她要把丽娆带进揽月峰必得要师父首肯,怎么才能彻底脱离百花谷的桎梏,这倒真是该慎思重虑的问题。
不知怎么的,薛珞脑海中猝然跳出青泊镇时陈亦深说的话,那个名字在她心内刺了一下,她垂眸幽幽道:“听雪楼的陆长风是怎么回事?”
丽娆乍然听到她提起这个,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此话用意何在:“怎么?那是姨父给我说的亲,陆长风是四景山出了名的大孝子,除了武功差点,没什么不好。”
薛珞微哽,半晌冷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丽娆气得红了脸,声色也尖锐起来:“我为什么要愿意,我要是愿意了,现下还有你什么事,你若是觉得我们相配,我回去应承下来就是了。”
“你……”薛珞驻了步,指尖掐进掌心里,眉间聚起戾气,四周的空气也陡然封冻起来,沁得人牙齿打战:“江丽娆,你不要践踏我的底线。”
“话是你说的,怎么反倒成我的不是了?”丽娆既惊且怒,语无伦次的辩解道:“我就是说个气话,你就这么凶。”说着泪水盈睫,端的是楚楚可怜。
师叔说得对,她就是会诓骗人心的,薛珞咬了咬牙,余怒未消:“以后别说这种气话
,我是会当真的。”说着想去牵丽娆的手,却被她扭手避开。
她站在路中抽泣起来,像是个被无端责骂的稚子,眼底里潜藏着不服和怨怼。骡车吱悠悠行过来,眼见着就要撞到她身上,车夫急急抽动着鞭子,车辕避无可避,一车的人惊呼着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