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久未作答。是她窥破了自己的自私吗,对比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底牌,发现原来是那么不值得一提。青岛没有那么多坦途,韩宁在上方,这是一条上坡路。
“不是还没吃晚饭吗?”韩宁回头,她说,“前面有家馄饨店,好像还开着门。”
她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影子纠葛在一起,人也是。
那种失重的感觉终于没了。
这顿时间的谢程一就像一个跳远却跳不到终点的人,他始终虚浮,无法落地,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地面,落地那瞬间脚后跟是痛的,发麻的,也真实的。谢程一的另一只手触碰到她的衣角,他终于抱住韩宁。
带着欢欣地抱住韩宁。
韩宁在想,这算什么呢?她的手覆在搂在自己的那只手上,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脖子间,他轻唤自己的名字,好像要用自己的回应来确定这一刻的真实,鼻息,呼吸都是热的,胸腔蔓延到耳侧的心跳是响亮的。
没错啊,他是自己极目远眺那么长时间的人,怎么舍得远离,韩宁没有考虑自己先前那样对谢程一是否算是狠心,她只知道自己不舒服,所以要结束,她已经决定把这个人归类到回忆这个文件夹里,只是谢程一又出现,像是程序错误,保存键或者关闭键失灵了,他不甘心就如此殆尽,这个时候好像有个声音在她内里深处说,人生体验家韩宁,你有没有想过,青春年少独恋时的对象,来找你计算结果?
她给不了结果,又没有抽身离开。
韩宁又想,这算什么呢?她是对谢程一心软,还是自己。
私心又起?
谢程一说,“你等我一下。”他好像真的很高兴,远去的脚步都是疾速且欢快的,像雀跃在钢琴键上的清脆音符。他拖来一个小行李箱。
小行李箱就这么在无人的路边被打开,一股子黄油奶香味溢出来,“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咖啡味的杏仁酥吗?我研究了一版,还有羽衣甘蓝饼干。”那么点大的行李箱,两叁件衣服放在一边,另一边好像都是小零食,韩宁知道他做菜很有一手,可韩宁向来得寸进尺,在他做菜的时候总说自己等不及,谢老师应该烤点没热量的小甜点先给她垫垫胃,这两年哄孩子的蛋糕都是买的,但就这两天,谢程一烤出了一大堆东西。
他是老板兼职外卖小哥,一脸期待地等着韩宁收货给好评。
韩宁心猿意马,突然想到王言洲,那天猝不及防地来到她家,急乎乎地展示厨艺……还有之前的酒店欢迎礼也是,称得上浮夸,就差没有摆上一座甜品台。原来他们都肤浅地认为,抓住女人心的前提,是抓住女人的胃吗?
她接过那个小包装的杏仁酥,拆开,咬了一口。
“好像糊了。”韩宁说。
“怎么会?”谢程一有点错愕,换做以往,这种自我怀疑是不会出现的,他做事缜密,无论是工作还是吃食这块,他都能做到尽善尽美。最近却是特殊,因为韩宁,也因为工作上碰到了问题,白日夜间,难免恍惚,他在想,难道是烤箱受热不匀,有哪处温度太高了,他没有看见,也没有尝到,就这么不小心地包装起来,又送到韩宁的手上。谢程一懊悔得要命,“怎么糊了?”他小声地说,好像在骂酥饼不争气。
他低头凑过去研究那块杏仁酥饼,被韩宁抓在手上的咖啡味杏仁酥饼。
也就在他毫无防备地凑近之际,韩宁亲在他的唇角。
软软的,凉凉的吻,烫红谢程一的脸。
“是不是有糊味?”韩宁问。
“好像……没有吧。”他像是手被烫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韩宁拧眉,“谢老师嗅觉失灵了,还是味觉失灵了?再尝尝。”
即使有坡度加持,即使她在上方,身高还是不太够,韩宁踮起脚咬住他的唇瓣。
在黄油奶香和若有若无的咖啡味里,有人问,“谢老师今天住哪儿?酒店订好了吗?”
她发誓她就是问一下,没有任何性暗示,是谢程一用那种无家可归的眼神看着她,所以她才决定把他带回民宿,让他有个坐着的地方浏览一下附近酒店,咖啡店关门了,馄饨店……杏仁酥都吃饱了,还去馄饨店干嘛,总不能就在大马路上找酒店吧,那样太像离家出走或者私奔了。韩宁订的民宿是一座小洋房,还带着有秋千的花园。有两层,两层都是隔开的套房,外部有楼梯直通而上。韩宁订的是楼上,她本来想让谢程一不那么费劲,直接也订这里的房间,但看了下手机上的订房页面,发现楼下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订出去了。
各种饼干码在桌面,一堆,像民宿的欢迎礼。
谢程一坐在行李箱上,看着韩宁,又低下头,那种无家可归的眼神又出现了,他不明白,自己都已经来到她的房间了,韩宁怎么还把他往外赶。
“明天我要早起,和昌锐分部的人沟通活动流程,很重要……你在,我还怎么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