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直持续到夜深,你握着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然不能入睡。
凌晨一点,随着玻璃杯碎在地上的尖声,一墙之隔的客厅,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剧烈的争吵。
你拽过被子盖住头,却并不能隔绝声音。在尖锐的叫骂与争吵中,你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哦,原来是这样,你那迟钝的父亲终于发现了你母亲出轨的明证。
你有点想笑——
他居然才发现。
从你很小开始,你母亲带你出去吃饭时会与一个男人见面,露出从不会对你父亲展现的明媚笑靥。你父亲不在家时,她甚至公然带那男人回家。
她从不避着你,或许是觉得你不谙世事,又或许想拉你入她的阵营。
男人离开后,她会给你额外的零花钱,絮叨一大段话。她从不会明言让你隐瞒父亲,她只是一遍遍地说,说她为你的付出,对你的牺牲,她会用盈满祈求与试探的眼神看着你。
“乖孩子。”她会摸你的额头,重复那句话,“你要好好学习,妈只有你了。”
你当然不会告诉你父亲,并非因为爱他,或者爱她。
你只是单纯的恶心,疲惫。
你对他们两人是一视同仁的漠然。
只要能避免掺和进这样的事情来,你宁愿从世上消失。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卧室门被踢得颤抖,伴随着你母亲的叫喊:“滚出来!民政局一上班我就跟他离婚!你出来!说你跟着谁!”
你庆幸自己锁了门。
在混乱与嘈杂中,你竟还有闲心细想,这个家,到底是哪里错了。
你父亲赚钱养家,憨厚沉默,老实巴交。你母亲冷嘲热讽,多的是无理由的谩骂与嫌弃。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尖利的女声透过墙壁,扎入你的耳朵。
哦,你看着天花板,风趣地想,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却无法原谅男人对她做出的牺牲。(1)
屋外的动乱越来越大,随即传来你父亲的痛呼,你母亲惊慌的尖叫,东西哐当落地声,茶几撞倒声,开门声,关门声。
一切归于寂静。
你慢吞吞地来到客厅,落在地上的菜刀砸碎了地砖的一角,一串鲜红血迹从客厅蔓延至门口。
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你跨过地上的血迹来到卫生间,对着水池干呕了好一阵,直起腰时你看见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却面无表情。
你擦干唇角的水珠,冷静地想——若你知道从一出生开始,你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逃离这个家,那么,你应该会拒绝出生。
再次路过客厅,你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菜刀和血迹,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精密得像是保护犯罪现场。
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会追到医院,哭着求父母不要离婚。但你压根连打个电话关心伤势都没想过,你甚至幸灾乐祸地想,大家一起死吧,死了就干净了,死了就不会吵架了。你和他们一起死。大家一起重新投胎,来世千万不要再做家人。
但你那虚伪的道德与良知立刻跳出来,指责你,教训你。你听话地终止了思绪,惩罚地弹了弹自己的额头,没什么诚意地说:“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锁上卧室门躺回床上,毫无睡意的你拿出手机,来到了你的避难所,你的世外桃源。
你从背包拿出镰刀,开始收割地里成熟的西蓝花和青豆。
收割了一排后,另一排也显示被收割,你以为是手机卡了,却蓦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