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微微一笑说:“忘记和你们说了,本届考官恰好是家父的好友,闲暇得空时会来书院看看,教育质量看得见,大家放心。”
出言的学子顿时脸皮涨得通红,眼神难以言喻,这个人是故意的吧,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
小师兄这个促狭鬼,白琅月面色平淡的看向那人,内心腹诽。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在此人身上,那人顶不住压力,却又不想失了面子,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谁知道是真是假,大家别被他骗了。”就跑了。
“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青山书院也不做那强买强卖之事。”林清和收起纸笔,站起身,姿态潇洒,眼神真挚,自成一派。
“小师弟走喽,去藏玉楼吃饭去。”说着抬手搭在白琅月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余下学子作态如何。
两人搭着肩走到客栈门口时,林清和忽然转身笑道:“这个入学邀请到明天晚上就失效了,诸位尽快做决定哦。”
众学子面面相觑,早已没了谈天论地的兴致,又被林清和的一回头吓得一激灵。
“这可如何是好?”
“走得那么轻易,说不定就是骗子。”
“他也不怕人问。”
“春闱失利三次,也没见着哪位好友捞他。”
“可,要万一……”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悄悄担心,各有各的打算。然而,似是而非的流言还是以这群学子为中心隐秘地传播在江川府学子之中。
坏名声往往比好名声容易流传,不出意外地,林清和落榜的消息伴随着书院一落千丈的名声越传越远。
远在江川府定江县青山书院的林父已经收到了林清和春闱失利的消息,当场被气得胸口发痛,所幸还好白琅月成功中榜,林启春才没有当场破口大骂。
不曾想,过了两日又收到了许久未见好友的来信,信中尽是对白琅月的赞美之词,称白琅月文风干练,对答时策精辟入理,言之有物。责怪他为何对自己的儿子不尽心,明明一连好几个弟子都已入了官场,问他是不是舍不得儿子。
今日回程,天朗气清,江水碧波荡漾,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力夫们背着货物来回搬运。
林清和站在船头上挥别白琅月,留下临别赠言,好风凭借力,愿君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江川府离光都并不近,顺风走水路约三四日,长时五六日,走陆路则需要一个半月。水路沿途路经三四个省府,风光各有不同。
得益于本朝文风正盛,每个省府内都有一个名声斐然的书院,江川府也不例外,至少府内每个县都有一座书院,当然,这些书院都少不了当地县衙的支持。
而青山书院是定江县内少有的一家由个人创办的书院,且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在江川府内小有名气,不少秀才举人都会来这儿求学。
近些日子青山书院却饱含流言的侵扰,院长之子春闱数次失利,此次科考青山书院也无人中举上榜,惹得求学而来的学子们纷纷转投其他书院,连带着在百姓中的名声也败落了。青山书院内的学子们人心惶惶,不少学子选择在家温书,或是转入其他书院,居然连先生也走了不少,昔日书声朗朗,谈笑风生的书院已然变得寂寥无声。
林父站在书院的廊亭中,满面愁容,一美妇站立在侧,抬首凝望着青郁的树尖。
“此次流言怕是有心之人挑起的,连书院内的学子都受到了影响,夫君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启春静默许久,缓缓出声:“等。”
“那……要离开的学子和先生们呢?”木竹秋继续追问道。
“离开就离开,此次科考除琅月,还有那孽子有把握下场之外,其余人还需压个一两年方可下场试上一试,这都忍不住何谈以后。”顿了一下,目光幽远又继续说道:“至于先生们,我随后与他们谈谈吧。流言四起,澄清发出去也被断章取义,颠倒黑白,只怕是青山书院挡了旁人的道。”
“最差不过是重头来过,夫君别太担忧了。”木竹秋轻轻拍了拍林启春的手臂,又道:“大四月快回来了,往后莫让他科考了。年年如此,你们父子两也不消停。”
林启春与木竹秋年少相识,志趣相投,家世相当,婚约经由父母主持,成亲后林启春对妻子多有爱重,连生下的孩子也延续了妻子的起名方式。
竹秋是二月中的一个别称,四月别名清和、六阳、余月等等,正巧,林清和与小他三岁的妹妹一样都是四月出生,所以兄妹俩的小名一个叫大四月,另一个叫小四月。
“我那是不叫他浪费了天赋,明明小时候聪明得很,怎么长大了就木头脑袋不开窍,连小四月都不如!今年的春闱考题我托人带回来了,和去年简单的很,他分明就是不愿意去当官!”林启春怒其不争,恨恨骂道,不顾妻子阻拦开始数落林清和的不是,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匀了口气,静静说道:“二月你平日里照顾孩子们辛苦了,但是让岂能如了他的愿让他出门经商,得想个法子让他不能忘了科考,熄了经商的心。正好,此次流言里有他的一份,得叫他吃个苦头。”
长久的夫妻默契让木竹秋眼睛微亮,神色兴奋:“夫君你是说……”
林启春对妻子点点头:“没错,好二月,得看你的了。”
夫妻俩站在廊亭中好一阵儿嘀嘀咕咕,竟然连午膳都忘记去用了,还是木竹秋的贴身侍女过来提醒两人才知道用膳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林清和尚且不知道远在定江县有关于他的流言席卷在大街小巷,连带着青山书院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其中还少不了自家亲爹的推波助澜,只能说,你爹还得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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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江县内,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从主道上悠悠驶过,驾驶马车的位置上并不是车夫而是个穿着书生的凤眼青年,嘴里还叼着根草,一手晃悠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举手投足间止不住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