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滞地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档案,本就混乱的脑海顿时更加凌乱。仿佛觉得我此刻的状态还不够糟糕,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滴答”
那一刻,我真的想痛哭出声。
“不要再来缠着我……不关我的事……”我乏力地抱着头,虚弱地喃喃着。
“滴答”我蓦然抬脚奔回二楼,拼命向西楼梯的方向奔去。我一路奔到西边,却在视线投向楼梯时蓦然停住脚步。七份档案,一字排开,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它们就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东边,确认我不是在无意间又奔回了东楼梯口。
“滴答”
我的脑海轰得一声停滞,好像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倏然炸开!火苗迅速蔓延至我的全身!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为什么缠着我!害你的人不是我!是袁霏!你去找他啊!他就在三楼!你的仇人在三楼!不要来找我!”
大吼过后的虚脱令我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侧耳聆听,才发觉不知何时起滴水声已经消失。可是,毛骨悚然的寒意却并未消退,相反,我本能地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在迅速成形,危机的讯号在我的脑中大响警笛,我却不知道这份危机将怎样呈现。
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拽着我的腿猛然一拉!我浑噩地半趴在地,脚上没有异样的感觉,好像这个动作只是腿自己怞搐了一下。我呆滞地爬起来,忽然脚下再一次被强劲的力道一把拉住!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脚腕间的冰冷痛楚,好像被老虎钳夹住一般坚实得无从逃脱!
这股无形的力道拽着我飞快地向前跑去,我拼命的用指甲抓向光滑的地面,妄图阻住这个力量!指甲断裂的裂口划过地板,发出可怕的声响,我哀嚎着,像一个不能挣扎的玩具被主人一路拖拉,这种异常的快速令我明白若这样直直地撞向墙壁,足令我粉身碎骨!
我本以为它的目标是走廊尽头的墙或窗。撞上墙令我骨骼尽碎而死,不,或许一下子死不了,而是被破裂的骨头扎穿内脏慢慢内出血致死。或者扔出窗令我像高速运行中蓦然腾空汽车一样,既使只是两层楼的高度,却好似万丈悬崖一般粉身碎骨。
可怕的速度,如果不是眼前空无一物,我会以为自己是被汽车拖住。原来被人拖在汽车后活活拖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快得目眩,无力挣扎……
如果对方还是一个学物理的人,那更加可悲,因为他的大脑甚至在本能地分析,这种情况下的重力加速度会产生怎样的力作用。
我死定了,我的大脑告诉我。
但是它却突然停了下来,将我蓦然掀出,我像一块破布般在空中翻滚着坠向楼梯!突然身子一震,我感觉到有某种比墙软的东西撞上了我,这个撞击大大缓冲了力道,但我还是摔得好像五脏六腑移了位,天旋地转,全身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粗重的喘息微微拉回我的意识,一个躯体艰难地从我身旁爬起来,哆嗦着将我搂进怀中,但又怕我骨折移位一般小心翼翼。而我可以感觉到他颤抖的双臂并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被撞击后造成的剧烈回应。
“萧雨……”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飞扑过来接住一个像螺旋桨般高速运转的人,然后双双堕向坚硬的水泥地,他不可能安然无恙,或许情况比我还糟。怎么会这么蠢……这样不要命的救我……
袁霏……
我无法抬起手,也没法移动身体,尚在恢复的麻痹神经也令我无法开口说话。唯一正常的,竟是我的泪腺,我呆看着袁霏万分紧张的目光,泪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袁霏颤抖的声音几乎无从分辨他在说什么,这份颤抖,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有几分担忧我生死的恐惧?又有几分……是面对自己种下的罪的心悸?
“不要伤害他……孙乐……求你不要杀他……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不要杀他……”
“滴答”
它站立在二楼,静静地注视着两个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狼狈之人。我的知觉慢慢恢复了,随即而来的便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剧痛。好像全身都扎入了尖刺,口中一片腥甜。袁霏用他的身子护住我,他的呼吸时快时慢,常连吸两口气才能吐出一口气,他一定摔到哪里了……
“滴答”
“不要杀他……是我不好……不要杀他……”
苦苦得用微弱的声音乞求着……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一个在不久前还对他拳打脚踢的人……
你明明那么害怕,甚至到现在都没敢抬起头看向孙乐隐约所在的位置。这样胆小怯懦的你,为何眼中满是为我而流露的悲伤?为何口中哀求生机的对象仍是我?
值的吗?我是一个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身上的人,我是一个将一切悲痛都迁怒到你身上的人,我甚至是一个明知你已经沉溺在自责中无法自拔还要再补上两刀的人……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滴答”
慢慢的,水滴声消失不见了。袁霏还再用他微弱的声音喃喃着、乞求着,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消殒。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迟缓艰难,令我的心隐隐作痛。
“他……好像走了……”袁霏带着做梦一般的恍惚,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对……不……起……”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将这三个字挤了出来,声音沙哑得像另一个人。
松了一口气的袁霏脸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放松下来的他当即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我对不起你……全是我不好……”
袁霏握着我的一只手,两个使不上力气的人只能将手掌虚虚地重叠在一起。但触摸到对方的充实感却莫名地抚慰着受伤的心灵,好像两掌间的空隙被无形的羁绊填充,紧密得仿佛包容了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