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同志或明或暗的好感表达,周应淮原本还不懂,可经历的多了,也就隐隐约约能够分辨一二了。
更何况她对他的心思从未掩盖过,而刚才的那句问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算白活那么多年了。
但是他并没有在明南省结婚生子的打算,他目前只想好好表现,赶紧完成在厂内的工作指标,从而调到全国最大的机械厂。
回到京市大展宏图才是他的目标。
儿女情长,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
所以对于他而言,明确拒绝才是斩断一切麻烦的最优选择。
轻车熟路的拒绝话术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不了口,随着他的沉默,原本轻松自在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绷。
或许是他的缄口不言已经给了答案,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耳尖那抹艳红也在渐渐褪去。
“抱歉,是我越界了。”
再次开口的她,语气当中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和无措,唇边勉强勾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免得她抱着不该有的心思,越陷越深,未来只会更加伤心。
可周应淮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掌心被指尖压得通红,连带着微不足道的伤口也开始微微泛疼,他垂眸,倏然看见了那个用手帕系成的精致蝴蝶结。
漂亮俏丽,就如同诞生它的主人一样。
“我没有。”
话音刚落,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就猛地抬起了头,脸上也恢复了生机,眼角的笑意缓缓绽放开来,眯成一个月牙状。
“我也没有!”
腔调娇滴滴的,带着明艳的喜悦,让人忍不住跟着弯了唇。
等周应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地,他暗了眸色,责怪自己不该给人希望,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在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将两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她也没有。
*
等到他们跟大部队汇合的时候,那棵树已经被完全砍了下来,大队长正带着人在清理树上的枝叶,好方便等会儿把树运下山。
“周同志,你回来了?”大队长孟信飞的视线先是落在周应淮身上,随后才瞧见跟在他身后的程方秋,一看到她,孟信飞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你咋在这儿?”
孟信飞皮肤黑,又高又壮,做事认真负责,事事为民,平时在村里很有威慑力,浓眉一皱,看上去格外唬人,程方秋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撒谎,简单把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周应淮受伤的手臂。
“淮哥,你没事吧!”赵志高第一个冲到周应淮跟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没瞧出有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被他手臂上的蝴蝶结给勾去了注意力,惊讶道:“这你自己绑的?”
周应淮瞥了他一眼,随后侧了侧身子,躲开他的注视,淡声道:“我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孟信飞的大嗓门,他指着程方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愤骂道:“我早就在大会上强调过女同志在山上要注意安全,你倒好,几个人一起上山都能走丢,真是能耐的很!”
“还有你弟弟,等会儿见到人了,我也要批评批评他,怎么能让女同志落单!”
“要是你今天没碰到周同志,万一出个啥事,你让你父母怎么办?”
他说得口水四溅,程方秋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喷一脸,再说了,他是大队长,她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优解,让他数落数落又不会少块肉。
“程同志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不是没出事嘛,大队长你快别说了,等会儿把人骂哭了怎么办?”
见程方秋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心,纷纷帮她说话。
孟信飞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记分员跟自己说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拔高音量警告道:“对了,你可要加把劲,我看册子上,你每天都完不成任务,你少干一些,别人就要多干一些,这种消极行为不可取,要是再这样,月底大会上我可要拿你当典型了!”
一提到这个,孟信飞就气得横眉冷目,他有些死脑筋,平时最厌恶拖集体后腿的人,就比如像程方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年年工分垫底的。
他原本就要单独找程方秋说事的,眼下两件事撞在一起,无异于直接撞在枪口上,说是倒霉透顶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