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渊一马当先,拾起地上的日历,直翻到案发当天那页,上面无标记,他又往前翻四页,连着前四到十一页都打着叉。
他振奋道:“周蓝月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刘信雪案发时正处于经期,所以这个叉所指的是那个人的特殊时期,这个人很可能是女人!一个女人特殊时期不能干的事,大概就是那么回事了。”
焦棠作为女生,联想到刘信民房内大量的套套,一听特殊时期不能干的事,自然而然便想到男女床笫之事。
齐铎将刘信民的日历翻开,案发当天打了一个叉,说:“当那个女人要行床时,他就不能干自己的事。刘信民是一个重度游戏玩家,指的是那种情况下,他不能在房间里玩游戏吧。”
焦棠摇摇头:“他不是不能在房内,是不能在家里。三间房里,只有主卧的房间装扮得最精致,被单一应物品都是红色,连阳台挂的湿床单也是红色,很符合场景所需。而且,主卧内很少见到刘田根和周蓝月的私人用品,唯二的两个袋子里还装着准备外出的食物。所以,发生那种事情的地点在主卧,而不能待在家里的,除了刘信民,还有刘家其余三人。”
话说到这儿,再想到电脑上对应日期的人名代号,以及文档名字后面三位数,答案昭然若揭。而这个答案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肖长渊感叹:“难怪经常有不同人,用公共电话给刘田根不停打电话和留言。刘田根这是在家替那个女人招揽皮肉生意。”
说时,他走到座机旁,摁下最后一通留言——“你怎么当妈的?大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游戏,昨晚又玩到半夜三更,小的那个成天想跑出去,要不是我起床去夜尿,她不得逃跑了?!从明天开始,你别去盛世上班了,几个钱还顶不上客人消费的一个晚上。”
此刻再听,三人顿时觉察留言的真意——大的指的自然是刘信民,小的指的却不是刘信雪,而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半夜想逃跑,让刘田根逮个正着。
可是,再细思,三人不禁又生出寒意。
首先,刘家客厅只有阳台没有窗户,阳台高四楼,无法从那里逃跑。夜里大门紧锁,女人需先偷钥匙再出去,风险比较大。
主卧内睡着刘田根和周蓝月,女人也不可能从主卧窗户逃跑。刘信民房内有窗户,但刘信民当晚在玩电脑游戏,窗户在电脑桌旁,女人更不会从那里离开。
剩下的只有刘信雪房间的窗户。可如果人藏在刘信雪房中,试图悄声逃走,起床夜尿的刘田根不可能及时发现,除非,原本在房里的人“举报”了她。
或许女人在漆黑中恳求对自己仍存善意的刘信雪别出声,可刘信雪还是选择关上那扇能让她解脱苦难的窗户,继而转头将她无情地推到刘田根面前,揭发她逃跑的罪行。
于是当天晚上,刘田根将次卧的窗户全部焊死,将门锁全部破坏,彻底断了女人逃跑的希望。
与“大的”刘信民对比,这“小的”大概也是刘田根与周蓝月的女儿。只是小女儿因为客人一晚上消费的“巨额瓢资”,沦为一条赚钱的幽灵。
或许,在她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是幽灵了。
整座屋子几乎没有她的气息,平时睡的地方竟然是跟自己的哥哥同一个房间,甚至连用到的隐秘内衣和避孕物都放在哥哥房内。
餐桌没有她的碗筷,旁边的小凳子似乎才是她坐着进食的地方。大门没有她的钥匙,浴室也没有她的洗漱用品。
“她明明有那么多机会逃跑,为什么等到今天呢?”肖长渊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长时间忍受被家人当作吸血包,替他们赚皮肉钱。
齐铎不知想到什么,反倒露出欣慰之色,说:“虽然她从小被当做负累和男生来抚养,但正因为要察言观色,导致她心思比一般人更加细腻。这样的人没有长大之前,可能敏感多疑,但一旦翅膀硬了,就不甘心继续过着屈辱的生活。她不是不走,而是在等机会。”
肖长渊惊讶:“她被当做男生抚养?”
齐铎点头:“周蓝月切除子宫,患上抑郁症,大概将负面情绪都发泄在小女儿身上。刘田根又是大男人主义的人,也认为是小女儿害周蓝月生不出男丁。所以,他们索性从小把她当男孩养,一来可以抚慰周蓝月产后的抑郁情绪。二来教养起来图方便行事。可是他们搬过来后,见到盛世里边声色犬马,心思就歪了,大概小女儿与刘信民长得比较像,一家人就权当掩人耳目,平日叫她躲在家里,拉起皮条生意。”
“周围人都瞎了?”肖长渊不禁起疑,“楼里住户不多,但进进出出,不可能没认出来,再说搬家过来时,总该知道是五个人还是四个人吧?”
齐铎猜测:“这个女人平日吃穿都用刘信民的,除了开始住进来时,后面几乎销声匿迹。邻里问起大概也只是当做过门的亲戚。那个时代,多生家庭有些会违规隐瞒多一两个孩子的情况。况且……”
他眸色转暗,继续说:“即使大家多多少少猜出真相,又有谁会主动上门求证,戳破刘田根和周蓝月的恶行呢?刘田根和周蓝月还是盛世的员工,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孩子是人家的,严格上来说属于家事。这才是那个女人最大的不幸。”
焦棠想起自己的经历,当时自己不是没和邻居说过母亲的过分行为,但是邻居都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毕竟警察来了也没问出个四五六,她未成年,身上也没受到虐待,甚至没有精神显眼的折磨。
她中肯道:“换做今天的说法就是‘社会性死亡’。她不是一个幽灵,但她被默认为一个幽灵。”
“可这只幽灵现在真成了幽灵了……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肖长渊插腰长叹,他其实是一个容易生出同情的人,话里除了着急,还有惆怅。
齐铎沉声说:“我猜,她长期隐忍,就是为了从刘田根手里一点点抠出钱来。刘信民电脑里那些文档跨时两年,可瓢资数目十分不固定,往往月头多月尾少,其中少不了行情一说,但也少不了那个女人私下动了手脚。她就好像一只被关在笼里的野兽,一直在等机会反扑刘家。”
“没错,她在等一个机会。”
焦棠将两人引到刘信雪卧室,指着床上露出棉絮的被子,轻笑道:“如果那天晚上,故事是另外一个版本呢?”
她比出举手握刀的状态,演绎那天晚上的“罗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