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了!”电梯门虽未阖上,但震颤的地板表示,电梯又恢复正常了。陈英锋聚神地盯住跳动的荧光数字,惊喜地扭头向其他人宣告这个喜讯。
可下一秒,笑容凝固在嘴角,他那头招摇的银灰疯狂地晃动起来。
“啊!”他惊魂地尖叫,攀住横杆,试图在急速坠落的电梯中寻找平衡。失重使他心脏狂乱地跳跃,吓得吼不出一句“你们在哪里”的破碎呼喊。
此时,焦棠静立在门边,电梯哐当哐当地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纵身跳上窗口,企图撬开风口往里钻。刚才不过走一下神,再回头,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再待在这个四方盒里,也不会寻到生路,她毅然迈进昏暗的过道中。
悠长静寂的走廊笔直纵深,两旁门户一扇挨着一扇,密集如一道道铁栅栏,困住落入其中的猎物。焦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捕捉周围的动静。
忽然,纵深之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哀婉叹息,那声轻如鸿毛飞羽,却似乎就靠在耳际悲吟。焦棠停下步子,望向巨兽之口的走廊深处,在微弱光芒中,瞬间瞥见一抹白影从墙角渗出,又飘远去。
她摸出铜钱剑,拔腿便追上去。习道之人,遇鬼是家常便饭,她要学着习惯,唯有习惯才能保护自己。
白影在墙边忽现忽隐,最后闪进一扇门内。焦棠刹住脚步,小心用脚踢开门。门咿呀便弹开了,似乎在欢迎她入内。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二居室,白绿相间的格子瓷砖沾满污迹,透出老旧的年代感。客厅角落的台灯照亮吱呀吱呀转动的缝纫机。一双枯槁的手灵活地在缝纫机手轮与线之间拉动,佝偻的背几乎贴到机板前,蓬松的裙角在踏板上轻轻踩动。
焦棠缓步靠近,心脏剧烈的轰炸声与缝衣声交织于耳。几乎一刹那,她错愕地停住,低头看脚下软棉棉的物体。一只走线粗糙、颜色老土的布娃娃怪异地躺在地上,脖子被她踩变形,连带丑陋的脸蛋也挤作一团。
焦棠急速后退,人形玩偶极易吸人魂魄,稍有不慎,容易被其夺舍。但如此反应时为时已晚,嗡嗡嗡的转轴声停了,老人抬起厚重的老花镜,破烂的布偶面庞露出惨笑。
她摸向脚边的凶器,一把巨大的剪刀,站起身,尖细的声音激扬起一阵战栗的电流。她宣布:“猎杀开始!”
几乎同时,焦棠立马返身冲回门口,身后的烈风裁出一条刚烈的杀路,剪刀生生搠入焦棠刚避开的地面。
“神荼郁垒,鬼司在上,嘱我阴令,速求!”焦棠返身摸出一道符篆,急念阴司求救令,贴往布偶老妪的门面。
一时,门外百鬼哭啼,如行军过境,反锁的铁门哗哗晃响,布偶老妪张嘴吐出一口浊液,甩着大剪刀,拼死来刺。焦棠不敢用铜钱剑赢敌,担心被巨剪拗断,只好左冲右突,找机会靠近铁门。
吴毓桦此时更不好受。她武力值极低,全靠技能躲避危险,但无论她怎么躲,身后那具焦黑男鬼总是能亦步亦趋。
她知道逃亡中躲在衣柜中是最愚蠢的做法,可她已无路可逃,只能凭直觉钻入房中的柜内。柜外重物踏地的细碎声响,步步紧逼。
她随手抓起脚边一个物件,死死攒住。
“好痛!”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痛!”
吴毓桦绝望地盯向手中模糊的物体,黑暗中,那东西有一双反光的红色大眼睛,正瞪着她。手掌中蠕动的部位,正开口喊:“好痛啊!”
“啊!”吴毓桦推开柜门,绿莹莹的壁灯照出她丢弃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丑陋的布偶。它正歇斯底里地叫:“好痛啊!好痛啊!”
吴毓桦冲出房门,焦黑的鬼魂发现了她,咆哮地追来。
“猎杀开始!猎杀开始!”男鬼留下石油般粘腻的口水,笑呵呵地叫。
吴毓桦能过肩摔流氓,可是没胆量过肩摔鬼,只能在走廊里大声哭嚎着逃跑,她还能抽空想到,反正队友都不在,见不到她这幅丢脸的样子。
不似吴毓桦那么倒霉,游千城只是在楼道里不停地走迷宫,拐弯、又拐弯。他犯愁地想,到底什么时候走到尽头?却不知,在他拐弯的背后墙壁上,一缕鬼魂总与他擦身而过。
他的技能连他自己也一知半解,却是其他玩家最眼红的能力——避鬼!
每个现场中,他只有10%的几率会碰见鬼。而他看见鬼的几率也是10%,多数情况下,他没办法看见魂体。换言之他和邪祟是双向不奔赴,他将这归功于“佛主保佑”。
终于,迷宫的尽头不再是高耸的墙壁,他兴奋地跑过去,拉开陈旧的拉闸门。这一刻,很不幸的是他落入了10%的绝境。
房中仅有闪烁不定的烛光,给予他飘忽的光明。他还没察觉异样,激动地朝烛光的方向迈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物件,他看不清楚,心里却有一股必须上前去虔诚礼拜的冲动。可,当他靠近时才看清楚那尊物件的庐山真面目,竟是一具面目扭曲的布偶。
游千城当即刹住脚步,返身就跑。背后传来玩偶尖叫声:“猎杀开始!”
陈英锋遇见布偶的方式更惊悚。当他惊魂未定地从坠落的电梯内爬出来时,刚站定喘口气,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如果说是灯的话,会不会太暗了?如果说是星星的话,会不会又太密了?而且还会动!
会动?他歪头。会动!他哇靠地跳起来,百米冲刺地跑进走廊里。身后数以百计的毒蛇沿墙角、地板蜿蜒游走,追逐他而去。
“哇靠靠靠!”陈英锋回头匆匆一瞥,红色的蛇瞳争先恐后地飞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