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人齐齐看过来。
低头擦汗尴尬陪笑的爹爹,拿着庚帖脸色凝重的娘亲,面具一般标准微笑的官媒人,然后——
她对上一双沉如浓雾的眸眼。
这人头戴镶冰玉银冠,耳后坠着墨蓝水晶,墨衣角滚着赤焰红纹,肩背挺直,腰细腿长,清泠泠端坐着,有种说不出的好似夜半弯月的孤绝。
颜玉皎只瞥了一眼,脑海中就闪现出那夜凌乱的画面……
滚烫的禁锢住她小腿的手……块垒般蕴藏恐怖爆发力的腰腹……还有炙热的唇……低哑的耳语……
她立即好似被烫到一般,红着耳根撤回视线。
虽然已经绝交四年,在京城大大小小宴席上也装作视而不见。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这人就是楚宥敛。
那晚昏迷前只瞧见了脸,今日方见真人体貌,竟没发觉他通身的气度已经如脱胎换骨般陌生了。
心里一时失落又无措。
直到梅夫人走过来,心疼地搂着她问她怎么来了,她才回过神。
颜玉皎低声道:“娘亲,我有些话想对郯王世子说。”
梅夫人脸色不好:“昨日我还想着或许你能和楚世子成亲,两家都清楚彼此的底细,郯王妃也不是那种梭磨人的婆婆,你嫁过去,就算和楚宥敛没有感情,也不会受委屈,可是……”
可是楚宥敛却没和他们商议,就骑着马拉着聘礼,敲锣打鼓放鞭炮走遍了全京城……
简直是硬逼玉儿和他成婚了!
还有那庚帖。不过是早年两家关系好时,郯王妃开玩笑说希望他们两家成为亲家,如此便能亲上加亲了,于是两家各自制了一份庚帖交换……
可这早年的玩笑,他们竟然留存至今?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要是等到玉儿和韩翊成亲后,他们再拿出来,那玉儿真是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好,”楚宥敛站起身,“我也有几句话想对颜小姐说。”
他左手里盘着玉珠,抬脚施施然往外走,路过颜玉皎时淡淡道:“颜小姐与我既然是未婚夫妻,便不必拘男女大防,请。”
说完竟看也未看颜玉皎一眼,自顾自往外走了。
梅夫人面容微微扭曲,强笑道:“请楚世子慎言,我与老爷还未答应这门亲事呢!”
她看向颜尚书,期待颜尚书能强硬表一表态,颜尚书却不敢看她,低着头装模作样地观察茶壶的做工。
梅夫人几乎被气个仰倒。
颜玉皎来不及解释,回了一句:“娘亲,我去去就来。”
梅夫人“哎”了一声,正要伸手拉住颜玉皎,就被门口的羽龙卫用长枪斜斜挡在身前。
她只得在心中叹息。
冤孽,真是冤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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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门外,楚宥敛却没有走远,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伞,顺手撑开,挡在颜玉皎的头上。
礼节甚好,却点到为止。
两人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