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点头,应了声“好”。江桃坐在床上,霍时宴坐在斜对面的沙发椅上。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静谧。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望着对方。江桃后知后觉地发现,霍时宴胸前染了血的衬衣还没换下来。听爷爷说,他把自己抱上楼就去处理那个司机的事,没有一点停歇,所以也就没时间换下这件脏污的衣服。这个联想让江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经意的举动总是让她感觉自己在他心里似乎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那个司机……怎么样呢?”江桃主动打破沉默。“你挥的那刀力气不够,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那就是没死的意思,江桃听见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又问:“交给警察吗?”霍时宴颔首,“已经吩咐下去,后续会移交给警察。”至于其他的,霍时宴并没有多说,江桃也没有问,两人心知肚明就行了。江桃已经算比较了解霍时宴的性格,她知道,那个司机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问完了这个,江桃便道:“你说要谈谈,要谈什么?”霍时宴:“还是今天的事。”听到这里,江桃心里立马竖起了防备,开口道:“你说,我听着。”“今天的事,到此结束。”这话让江桃一愣。这是……让步的意思吗?她完全没想到霍时宴会这么说,她以为,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还是会像今早那样,强势地对她发号施令。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见她愣着没反应,霍时宴眼尾下压,似有几分不高兴。他问:“你不满意?”他已经作出了让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没有,我没这个意思。”江桃否认道,她只是太惊讶了。霍时宴这么高傲的性格,她以为他会一直固执己见,没想到却退了一步。他的意思就是不再计较今早的事,应该也不会再强行删除周望几人的微信。这应该算好事……吧?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就当从没发生过。江桃以为自己会开心,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有些事,不是当成没发生就能真的忽视。外层的皮肉完好无损,但内里却开始腐烂。如果不挖出腐肉,完好的皮肉迟早有一天也会被腐肉侵蚀。但是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她没办法改变霍时宴,霍时宴也没办法改变她。今晚他作出了让步,也许,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累了就先休息。”霍时宴扔下这句话,便抬脚走进了浴室。江桃傍晚时分才睡过,现在一丝睡意都没有,睡在床上,无聊地戳了戳手机。没过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就响了下。消息是周望发的,没看见红点,他就知道江桃又把他加了回去。霍时宴把桃桃删掉桃桃微信里的年轻异性,现在桃桃又重新加上,被霍时宴知道,难保他会不会又发疯。“桃桃,那个人没为难你吧?”周望直接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充满了担忧。江桃回了句:“没有,你别担心。”周望怎么可能不担心,他虽然只见过霍时宴几次,但也能看出来这个人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现在他让往东,桃桃要往西,想也知道他肯定会很生气。周望就是担心那个男人脾气那么差,他该不会家暴吧?“桃桃,你要是受了委屈也别忍着,虽说霍家富贵,但也不是人人都得捧他们的臭脚,他要是敢打你,你也别忍着,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江桃听了这话,突然发现周望对霍时宴的误会好像有点深。语音外放,恰好被走出浴室的男人听见。江桃有点尴尬,连忙回复了一个语音。“周望,你说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真的不用担心我。”说完后,江桃抬眸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男人。他表情冷淡,目光淡漠,但唇角却噙着几分嘲讽。“你的朋友还真关心你。”霍时宴说出这句话,明明每个字都很正常,但江桃就是听出了阴阳怪气,讽刺味很浓。她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如果开口,又会是一场争辩。但她的沉默却让霍时宴感觉到窝火。他作出了让步,而江桃却并不领情。霍时宴抬手按了按眉心,神色十分不愉。两人各睡在一边,中间留了很宽的位置,谁也不挨着谁,泾渭分明。江桃知道自己睡姿不老实,生怕自己睡着后又爬到霍时宴身上去,所以一直都撑着没睡。她的脾气犟,从这点就能看出来。撑着撑着,眼皮子还是重了起来。江桃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花,闭上眼,渐渐沉入梦乡。奇怪的是,即便满腹心事,这一夜却睡得很香,中途都没有再醒来过。第二天。旭日东升。阳光爬进窗户,落在江桃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脑袋放空了两秒,意识才逐渐回笼,第一反应就是偏头看身边。床的另一侧,空无一人。霍时宴已经起床离开了。江桃抿了抿唇,掩去心里的失落,翻身下床去洗漱。在楼上碰到霍时宴,男人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有满满的无视。江桃唇角抿得笔直,她知道,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冷淡,也总比两人针锋相对得好。霍老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得了,反正他是管不了的。一连几天,两个人都是这样。其实江桃已经满足了,无视,也比他故意为难自己好,如果像上次那样为难她,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周五下班后,江桃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喂?你好。”对面是一个中年男音,“霍少夫人,我是周予港。”周予港?他怎么会打电话给她?“周总,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关于周牧野的?这都几天过去了,他应该已经醒了吧。江桃以为周牧野肯定已经醒了,结果周予港却告诉她,“牧野一直都没有苏醒过来,我们按照医生说的方法,每天都在他的耳边和他聊天来刺激他的感官,但是作用微乎其微。”周予港的语气尽显落寞,在商界里叱咤风云的大佬现在也只是个父亲,唯一的儿子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这几天,周予港脸色都憔悴了许多。江桃心里也在为周牧野担心,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结果就这么不如人意吗。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就这样成了一个植物人,只能每天躺在床上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江桃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她道:“周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要不然,去其他医院咨询一下?”“我昨天请了全国最好的专家过来会诊,他们表示,现在靠医学的干预机会不大,主要还是得靠小野本身的意志。”这次车祸造成周牧野最重要的伤,就是颅脑损伤,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当时手术结束后,医生就提及霍最坏的结果,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江桃唏嘘不已,又很疑惑周予港给她打电话的缘由。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她周牧野的情况?下一刻,周予港就替她解了疑惑。“霍少夫人,我想请你来一趟医院。”江桃有点懵,让她去医院?不过,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江桃便答应道:“我明天就过去探望周公子。”“其实,我的意思是想你帮帮小野。”周予港解释道:“那天医生在手术室外说的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江桃很快记了起来,那天离开医院之前,医生说,如果周牧野的情况不好,让她去试着和周牧野聊天,兴许能够刺激他感知外界。但是,这个得有个前提条件吧。江桃以前也看过不少狗血电视剧,如果男主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女主来唤醒他。简单来说,必须是病人心里重要的人才有机会唤醒植物人。如果周牧野的父母都做不到,她一个只和周牧野见过几次,勉强能算作朋友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医生当时只是因为误会了她和周牧野的关系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周予港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