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之境况,黄小嘉的嘴还没被撬开,哪有心思再琢磨这事。
倒是玄鹄在马车重又走起来之后,倏地稍稍侧首,从飘起来的帘子中间瞧见个人,忍不住高兴地探头出去,扬声招呼说:“吴统领!这边!”
玄鹄喊的声音挺大,李熙被他吓着了,下意识一怔,方才的思路就断了。
李熙说:“哪个吴统领?”
玄鹄就说:“就是神武营的那位吴宸吴统领啊,你忘了?有孟青山牵线,人家昨晚来找你,赶上你不在,就同我一起喝了两盅酒,说了些边关的旧事,由此认识了。”
说着又向外喊:“吴统领,人已回来了,您昨夜说有事想求六殿下,不如就上了这马车,与我们一道归。”
李熙坐在旁边插不上话,只等玄鹄喊完,方才哭笑不得地问他,说:“只喝两盅酒,就熟悉成这样了?再说人家可是堂堂的神武营大统领,能求我什么事。”
玄鹄听了就笑,难得笑得很明朗,毫不避讳地说:“吴统领人很好,你见过他就知道,他和这京都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从不仗势欺人,是个非常值得相交的人,我见着他,就像见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亲大哥。”
顿了顿,后知后觉想起这马车其实是李熙的,又面露为难。
“六殿下,吴统领只想问你借几天户部的账。”玄鹄担忧地说:“你会让他上车的吧。”
“……”
李熙听见这话,心里明了其中缘由,不免有些无奈地看着玄鹄。
“认识这么些天,这还是你第一次诚心实意地喊我六殿下。”李熙说:“就为了这声称呼,我怎能不让,再说我也想见吴统领,想见很久了,没想竟被你抢了先。”
玄鹄闻言眼里一亮,当即又冲外面喊:“吴统领快来,六殿下已答应了您的请求!”
李熙撑额坐在车里,听得很忧愁,免不得又小声说:“别别,我答应让他上车,但没让他看账。玄鹄,此事关系重大,若被户部那边的人听见……听见我把账目外借出去,非得一道折子写死我不可。”
玄鹄认为李熙太小题大做,浑不在意地说:“偷偷地看,谁会知道。”
李熙欲辩不能,谈话间,吴宸已行到马车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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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宸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死人堆里滚出来,体格生得健硕,虎目鹰鼻,连胡须都硬,讲话嗓门也粗,见了玄鹄就朗声笑,一巴掌揉到玄鹄的脑袋上。
“好小子。”吴宸握着马鞭,策马追在李熙的马车旁边,粗声笑道:“昨夜分明醉得起不来,今天倒精神。”
玄鹄挨了磋磨,把脖子往马车里缩,片刻又探出去。
玄鹄说:“我酒量差一点,但醒酒快。吴统领,您要上车么?”
吴宸便侧过身,往玄鹄身旁看。
李熙心下了然,恰到好处地接着说:“久闻吴统领大名。”
大大的穷名。
吴宸得了肯定的答应,犹豫再三,摇头说:“我就不上车了吧,车里太挤,我骑马跟着你们。”
李熙稍作考虑,欣然应好。
也罢,暂且不去想被关在诏狱里的那个黄小嘉,这吴宸来的很是时候,日后能用到。
说到底,真是多亏孟青山前几日的提醒,也多亏神武营够穷,并且还与神威营结怨甚深。
一路无话。
半个时辰后,待众人行到地方,李熙从马车里下来,将吴宸带进院里,转头嘱咐玄鹄去栓吴宸的马,给马喂草料,暂时支开了他。
旁边,吴宸身穿赤色重甲,跟着李熙进屋,听李熙对他说:“吴统领,实在对不起,我适才为了带您回来,对您说了谎,账目万万不能借给您看。”
吴宸是个直肠子的人,听罢脸色大变,顿时不再往前走了。
玄鹄还得一会才回。
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