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南云洗完澡出来,南风正躺在她床上,裹着被子,脑袋露在外面,眼睛亮亮的,翘首望向洗手间的方向,见她出来,立刻拍着床喊,“姐,姐,快来睡。”
“干嘛睡我的床?”南云皱眉。
“我要和你睡。”南风说。
南云走过去掀她的被子,“神经啦,酒店床这么小,怎么可能睡下两个人?”
“哎,哎,你别掀。”南风压着被子喊,“怎么睡不下,咱俩这么瘦。”
“瘦也不行,我不愿意和你睡。”南云说,“你睡觉毛病多的很,又磨牙又说梦话,还会把我挤掉床。”
南风嘿嘿笑,讨好地说,“放心吧,我今天一定抱紧你,不会让你掉床的。”
“那也不行。”南云掀不掉被子,松开手,坐到对面床上,“行,你就睡那吧,我睡这个。”
南风嘟起嘴,眼巴巴地看着姐姐躺好了,被子一掀,光脚跳下床,连爬带挤钻进了姐姐的被窝。
“哎,你这人,哎……”南云想推开她,却被她一把抱住腰,贴在胸口哼唧道,“姐,姐,人家想你了,哎呀,你就让我跟你睡一回吧,姐……”
南云被她哼唧的受不了,只好勉强同意了,说,“你往里睡点,别掉下去。”
“铺着地毯呢,掉下去也不疼。”南风笑嘻嘻地说。
南云还是把她往里揽了揽,姐妹两个关了灯,并头躺着说话。
“姐,你给我讲讲,你去边境都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有没有遇到危险,那个胡司令,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络腮胡子,张嘴就骂娘?”南风一连串地问道。
黑暗里,南云的心隐约抽痛了一下,胡光宗的样子浮现在脑海。
“不是,他没有胡子,也不骂脏话,他是个……很温柔,很儒雅的人。”
“怎么可能?”南风不相信,“他就相当于一个土匪头子,怎么可能温柔又儒雅。”
是啊!南云心想,他为什么要温柔又儒雅呢,他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土匪一样,穷凶极恶,粗鄙不堪呢?
这样,她就不会感到愧疚,不会在想到他的时候,有深深的自责。
他现在是生是死呢?
她倒希望他已经葬身泥石流,这样,他就不会被警方通缉,不会沦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不会丢掉最后的尊严。
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就永远没机会再见到他,虽然正邪不两立,她还是想当面跟他说声抱歉!
“姐,你在想什么?”南风说,“你快接着讲胡司令啊!”
怎么讲?
讲什么?
南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就从你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南风说。
第一次看到他呀?南云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烟点着,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第一次见他,是在小勐拉的赌坊里,我在洗手间外面等万山和冯浩,他从我背后走过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笑容温和,风度翩翩……”
南云的声音轻而缓,像流淌在黑暗里的溪水,两个人的交集像梦里画卷一样重现,不过短短十多天的事,感觉却是那样遥远,那样不真实,像指间的烟,烧到最后,只剩一缕烟雾,再后来,连烟雾都散尽了,再无迹可寻。
“哇,简直是太神奇太刺激了。”南风惊叹道,“姐,我都快被你讲哭了,觉得他好可怜。”
“一个犯罪分子,有什么好可怜的?”南云说,一滴泪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