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仙子却似不自在,摆摆手道:“不用这样看着我,炼丹炉大得很,为师除了日常炼丹的时候顺手将霜儿配制好的药炼一炼,别的什么也没做。
这褡裢是杭莫儿为你缝的,瓶子上的东西都是霜儿写的。”
泠然低下头,红绡公子的好就不用说了,此时她觉得杭莫儿也比自己好上千倍万倍,她甚至可以为情敌做事,看来离开相思谷是对的。
她一直认为被爱比爱人幸福,那么这里有个杭莫儿守着,确实应该把机会让给她,也许有那么一天,师兄敝开了心扉,他们会成为羡煞旁人的一对,而跟她在一起,她心底永远会想着楚玉,终究是不完美想明白了这一层,她谢了师父,告辞出来,径直去寻杭莫儿向她道谢。
两年来,她们虽然表面上称姐倒妹,但一来因为泠然对人有了戒心,二来因为杭莫儿对红绡公子的特殊感情,两人到底不能真正亲近,反而暗中在较着劲。
杭莫儿打开门,看到泠然,略显意外,还是挤出笑容来请她进内坐。
泠然在岐黄宫住了这么久,居然是第一次到她的房间串门,举目四顾,见她的房间远没有自己那间大,摆设也简单许多,尤其显眼的是窗下放着一台织布机,此时上面还绷着丝线,有半幅洁白的丝绢已经织就。
另外就是床头放着一大叠书,书上面还搁着一个绣huā夹子,中间的小桌上点着灯,一摞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楷。
一切都彰显出她的寂寞。
然而她的笑容到底是暖的,泠然不自觉地抚摸着褡裢上的绣huā,道:“谢谢你。”杭莫儿道:“打发时间的东西,还值得你郑重其事来谢么?”她想倒茶,泠然阻止了,看见她桌子上搁的字,正想取起,杭莫儿却慌乱地上前把那一摞纸都抢到了手里,一古脑儿塞进了抽屉。
泠然猜想写的应该不过是一些泄露女儿家心事的诗呀词呀的,也就哂然一笑略过了,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与姐姐说,相识一场,皆是缘分。我走后,姐姐定然能照顾好师兄的,这个……也不用我多费口舌,只望有一日,你们能在一起。”杭莫儿眼睛一亮,显然对泠然离开之后的事态发展抱着很大的期望,她只是没有料到泠然会来跟她表明支持的态度,上前拥抱了她一下,道:“谢谢你,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呆在霜哥哥的身边,如果…能像你说的那样,我自然要感谢神恩,就算不能,我也没什么好埋怨,只要能看着他,守着他就好!”
泠然虽然有些不习惯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但心中委实被她的感情所触动,拍了拍她的背,默默离开。
转过几曲长廊,遥遥望见红绡公子站在高大的宫廊下等着她。
泠然疾步过去,发觉他面带疲惫之色,心中隐隐担忧,却不点破,强笑着上前挽起他的手道:“师兄,师父送我好东西呢。明日我要早行,今天就早些躺下休息罢。”
他没有反对,依言陪着她回房。
这两天,他沉默寡言得令她有些害怕,但是温和的态度却是没变。
一夜无眠,夜里谷中罕见地下了场雪,早上起来,一井琉璃世界。
泠然开始收拾东西,红绡公子在窗前站了半晌,忽道:“今日,师兄就不送你了,不过你大概不记得出山的道路,我会让人送你到山脚下。”她的动作顿时滞了一滞。
凭着他一惯来对她的宠溺,她实在不敢想象离开相思谷的时候他竟会选择不送。日常使用的东西平日在她心里都没什么价值,但真要走了,这个与他一起住了两年的房间,柜子上一溜儿排开的十二天将面具,红绡帮她制作的干huā,两人一起烧制的玻璃huā瓶,还有她闹着要学吹殒,他帮他做的大小造型各异的埙……
一切都叫她留恋,但她却带不走那么多,想了想,只是把最喜欢的那个勾陈面具放进了行囊。
红绡公子明明看在眼里,却别开了头。
虽然泠然知道他是不想经历与她别离的场面,但瞧着他突然生分的态度,心里委实难受,匆匆“嗯”了一声,把打算在分别之时交代他的嘘寒问暖都咽回了肚子。
她几乎是赌着气前去辞别渡梦仙子,不料遭遇的又是闭门羹。
谷妈妈适时出现,告诉她师父到深山采药去了。
泠然知道渡梦仙子是故意避开,咬了咬唇,对谷妈妈说,请她转达对师父的辞别。此时她心中最牵挂的毕竟另有其人,于是便回房间取行李。
踏进房间,里头静悄悄的,已没了红绡公子的身影。
泠然心中存了个念想,慢腾腾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一头青丝用一根型*别住,然后将打包收拾好的一只小布包袱和师父所赠的那个褡裢挂到身上,又到镜子前照了照。
这荆钗是他们在山里练功休息的时候,红绡公子削的。当时看他也就是漫不经心地削一段木头玩罢了,结果却雕出了一朵造型别致的云。泠然戴首饰素不讲究材质,见他刻工精细,便取来作日常别头发的钗子。
临别在即,看着发上的荆钗,她却觉得无比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