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也跪到地上去:“长公主,您想一想身在岭南的贵妃娘娘,镇守南越的骠骑将军,想一想要与西蕃开战的征南将军和骁骑将军……”
姜扶光断断续续的咳嗽,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姜扶光,是食民生之膏,才有了尊荣加身的长公主,此生当为生民之计,为生民请命。
她更是护国长公主,是受祖宗遗泽,姜氏庇护,才有了恩荣加身的姜氏女。
门阀共治,天下大弊不革,她无力回天,在决定亲手覆灭姜氏王朝,违背祖训时,她便已经是个不忠不孝之人,没想过要苟活于世。
“这世间之事,大抵是难以两全的,”姜扶光嗓音嘶哑,“有所得,便必有所失。”
“如我,亦如他。”
姜扶光自嘲一笑:“外祖父的死,令我心灰意冷,我不曾去试图挽救什么,心中所想的,都是他受天命所累,如今天下大势将至,我得想办法助他统一南北。”
“南朝如今这内忧外患的局势,是我一手造成。”
“是我亲手将南朝推向了灭亡。”
“我是姜氏的罪人。”
姜扶光大抵是累了,嗓音已经低不可闻:“人这一生,何其漫长,两载情深,抵不过岁月流长,少年情怀终留不住,将来他成为天下共主,自有伴他一世情长的女子,而我一个亡国公主,自该与家国共葬。”
“这大抵是我唯一的归宿。”
“最好的归宿。”
“是吗?”屋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姜扶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呼吸一窒,抬眼看去,就见身骨消瘦的男子,一身暗卫装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我不这样认为!”
“你……”姜扶光才一张口,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她拿着帕子,捂着嘴,继继续续的咳嗽。
姬如玄大步上前,蹲在她的面前,看她咳得身子发颤,捏住掌间的白帕,就要回收袖中。
他目光一凝,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抽走她手中的帕子,抬手一抖,帕子上凝着一滩刺目的腥红。
姬如玄近乎粗鲁地捏住她的面颊,大声质问:“这一年来,你就是这样照顾你自己的?”
面颊被捏得生疼,姜扶光被迫抬头,目光突然凝住:“你的头发,怎、怎么……”
她从没想过此生还能相见,更没想到,再见时,他黑发成灰,满头白丝掺着黑发,每一寸白,都是命运对他的刀俎。
残忍如斯!
姬如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目光凶狠,宛如巡视领地的野兽,一寸寸巡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看到她一把伶仃瘦骨,形销骨立,娇润的鹅蛋脸,瘦成了尖细的锥子脸,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汪瘦大了的眼睛,她底子长得好,天性宽仁,故相由心生,便瘦成了这般,也不见一丝刻薄之相,倒是多了几分傲寒之风骨。
其实是有征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