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冲一愕:“蚯蚓……你养的那些蚯蚓?”
金玲点点头,叹了口气:“这几天牧场上的蚯蚓大规模死亡和失踪,却不知什么缘故,我正愁着呢。”
“这、这……”一听这话,管冲就急了眼。他不敢责备金铃,但是脑门上已经淌下汗来。金铃饲养的这些蚯蚓可都是宝贝。
他小的时候,管家牧场还没有这么大,家里请的小工少,连他爹他娘也是要伺候牛羊的,拾粪的任务就让他包了,他打小就一身的牛羊粪臭,为这,可没少受恤孤院那帮小崽子的奚落。
那时候也只有金铃不嫌弃他……
后来,也是金铃给他想了这么个法子,找到了这种专吃牛羊粪便的蚯蚓,外带着还能给牧场松松土。打那以后,牧场上草皮的长势一年比一年好,牛羊也一年比一年高产,别说他了,就是他爹,提起金铃也乐得合不拢嘴。
这几年管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连嗓门都大了不少。
如今一转眼那么多蚯蚓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难道他以后又要恢复拾粪的生涯了吗?想到那种可能性,管冲简直能愁出一头包来。
再说,总不能让金铃将来也和自己一同拾大粪去吧?
“莫爷!”金铃忽然叫道。
管冲扭过头去,果然看见莫德叼着他那个标志性的紫金大烟斗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忙迎上去,学着老爹的口气笑道:“哟,这什么风,把莫爷您给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这态度,够识趣!莫德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正要摆出架子,顺便从老管家里敲点东西下来,忽然脚下一软——不对,是脚下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莫德低头一看,顿时就炸了:“这狗日的,成天就知道好吃懒做,这满地的牛粪羊粪也不见你拾掇拾掇,连累爷踩了一脚的屎!”
莫德一面破口大骂,一面使劲把鞋底往草根上蹭,管冲又是心疼,又是不敢言。
莫德一扭头——
“哟,金铃小妹子也在啊,”莫德满脸不明意味的灿笑,“这是在干啥呢?”
“莫爷——”金铃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想开口,就被管冲打断,管冲可记起来了,他今儿来八成是为了昨儿金铃缺席阅蛊式的事,他好不容易替她圆了——当然,管冲轻而易举就忘了风少游的功劳——可不能让她说漏了嘴,忙哭丧着脸道:“莫爷,这事儿可真不能怪我!”
敢顶嘴!莫德心头蹭地一股邪火:“不知好歹的东西,不怪你,难道怪爷我?”
“不不不不不……”管冲表现得更加恭顺:“哪能呢哪能呢!谁也没料到金铃养的数万条蚯蚓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它们可都是吃屎的能手……””
“嘿,这满嘴跑马的,爷叫你胡说!”莫德跳起脚狠敲了管冲一烟杆子,“那种滑不溜秋的小玩意能有这能耐?狗吃屎爷见过,蚯蚓吃屎爷可是头一回听说,敢忽悠爷?信不信爷让你吃屎去?!”
这一手势大力沉,疼得管冲眼冒金星直摸脑壳,不过能把莫德的目光从金铃身上引开也是值了。
“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是秋老师的声音,莫德连忙回头看着秋老师款款走来。
“牛粪马粪虽是常人眼里避而远之的腌臜物,却是蚯蚓最好的饲料。如果没有蚯蚓的活动,牧场上的畜粪会堆积得越来越厚,直到成为贫瘠荒凉的不毛之地,无法用来放牧。可真不能小看了这小东西的能耐。”秋老师温和地笑着说。
“原来秋学监也在啊,昨个……”
“昨个听说镇长大人和莫爷去了蛊院,碰巧金铃这孩子在牧场遇到了点难题,把我也叫来了,我这做老师的也只会纸上谈兵,过来出出主意。”秋老师似抢非抢地接过莫德的话茬说道。
“欸,不对,我听说昨个金铃小妹子不是感染风寒卧病在床吗?”这莫德也不傻。
一听莫德戳中了这个点,管冲的心里便直打鼓:糟了糟了,这不是说岔了吗?
这时金铃走过来开口说道:“谢谢莫爷关心,我得风寒其实好几天了,昨个才稍稍好一些。唉,要不是因为风寒卧床了几天,牧场上养的这些蚯蚓也不至于没人照料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莫爷有所不知,这蚯蚓虽是屎里来粪里去的肮脏东西,但对土壤的温度、湿度和气候却讲究得很。这都怪我,病得不是时候,只好向秋老师求助了。”
——这话真是接得机敏、从容。
“这样啊……”莫德眼睛眯了眯:“那,事情解决了吗?”
秋老师叹了口气道:“要解决了,也就不连累莫爷踩一脚……了,真是对不住,我虽然是蛊院的老师,对蚯蚓所知却有限得很,惭愧,惭愧——莫爷这时辰过来,可有什么事?”
三言两语,所有事情都解释到了,合情合理,还附带反问。
莫德想了想,没发现什么漏洞,再细看管冲和金铃的表情,也确实是十分发愁的样子,能不愁么,这臭气熏天的,他才来多久,已经没法忍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几句,匆匆就走了。
果然是冲着金铃来的,草料房中,风少游催动元液,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想这金铃也是,在这帮一起长大的伙伴们眼中,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存在,原以为她离开恤孤院后在牧场里干的不过是些薅剪羊毛、伺弄花草一类清爽活儿,谁能想到她会和牧场上牛粪马粪厮混在一起的蚯蚓打起了交道?
风少游只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