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开玩笑。”
老人眼里有精芒吞吐:“我倒想看看,咱大清国的海防,是不是真漏成了一个筛子。”
老人见张洞满脸纠结。呵呵一笑:“海盗扣虎口,进广东,形同谋反,这是捅破天的大事,几年来,南洋海盗的声名渐隆,也是在海上,没听说过那家海盗打进了城里。我是灾星不成?一到广东,海盗就破了虎门?”
张洞还想再劝,老人打断了他的话。
“话说回来,府之(张洞表字),朝廷叫我剿匪,依你今天看,这匪我应当怎么剿?”
张洞看老人问话,先是定了定神,这才回答:“一来,肃清水师腐败,严查空饷,二来,举办团练,招募青壮组建水师,三来,抽调浙闽两地工匠,在两广设立船厂,火器局。壮我官军。”
张洞看老人不动声色,又补充道:“四来,驱狼吞虎,联夷剿匪,”
老人捏起螃蟹爪子,咂摸咂摸滋味。
“你说得都对,也都要做,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剿匪,单是这几点事倍功半。再动动脑子,古往今来,官家是怎么剿匪的。”
张洞苦思冥想了半天,眼睛忽然一亮,说道:
“明面上,大张旗鼓,连夷剿匪,暗里许以高官厚禄,分化群盗,以匪治匪。”
“招安,是个好办法,可你只说对了一半。”
老人把螃蟹腿吐干净,又说道:“海寇层出不穷,水师又孱弱,朝廷都招安过来,那官府不就成了海盗窝子?”
“林师的意思是?”
“拉一批,打一批,战死一批,压一批。”
老人说一句,就扯下一根螃蟹腿。
“任你是再桀骜的大寇,入了官场,也是伏眉做小的鹌鹑,缴了船,散了手下,也就是没牙的老虎,吃了朝廷多少好处,都要吐出来。”
老人语气幽幽:
“最后逼他一个反,找个由头杀了便是,祸不及子孙儿女,也是官府法外开恩了。”
“我浪!官府原来就这点能耐,以前要是知道,早就杀进广州府去!掌柜的,有石灰没有!给我使使。”
楼下吵闹成一片,薛霸一马当先迈过兴化楼的门槛。他手里上下甩着一颗斗大的人头,嘴里嚷嚷个不停。
张洞脸色大变,再看楼下长街,包红色头巾的精壮汉子从那头涌了过来,浑身带血。队伍也不乱,好像是有目的似的,分成几波,朝别处去了。
老人也住了嘴,他皱紧眉头去看街上的群魔乱舞,语气古怪。
“竟至于斯,竟至于斯。”
红旗帮,真的进城了。
店里早就没有客人,掌柜哭丧着脸走了过来,任谁瞧见个半大孩子甩人头玩,心里也不会太过轻松。
“小英雄,您要石头干啥?”
他话音刚落,一场狰狞的血脸直冲他的鼻梁子,吓得他妈呀一声坐在地上。
人头滚落,不是卓虎兴是谁。
薛霸拿手一指:“给腌上,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