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谷大顺又递一封书信给谷秀娘。
谷秀娘接过来,瞧着没有拆过的封口。她又沉默片刻。
这世道里有纸张,只是工艺不太成熟。制纸的成本很高。又或者说,在神京城生活好些年月。谷秀娘看懂一些东西。
对于士族门阀而言,土地是命根子,对知识的垄断一样是命根子。
利于传播知识的纸张出现了,当然也要利用。不过嘛,不会大面积出现。多半是一些大族私下用一用。
真正的知识,还是会记录于竹简与帛书。
有些事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谋其政。就得看拳头大小。
谷秀娘就是一凡人,她没资格没力量去改变世道。于是就只能在一些事情上装聋作哑。
“……”拆开信,谷秀娘阅读一回。看罢,她递给她爹谷大顺。
谷大顺没有拒绝。待看过一番后,谷大顺感慨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闺女,你四伯四婶还是心疼你的。”谷大顺说道。
“嗯。”谷秀娘轻轻应一声。
这一封信是谷秀娘生父写的。对于识几字的生父,谷秀娘了解。
当初让亲人识字就跟要老命一样。事实呢?
如今生父能写信。虽然写的字不是什么名家名迹,不怎么优美动人。一笔一划却是用心了。
一个中年人上进,他学会写信。他的动力是什么?
不为旁的,就为着给女儿写一封家书。要说不感动,那就太假。
可是这一份感动又让谷秀娘觉得太晚一点。
生父生母过继了她。
他们在礼法之下,不再是父女、母女。而是伯父与侄女、伯母与侄女。
承平十三年,春,吉日。谷氏宅第,东院之中。
谷大顺专门请来全福娘子替谷秀娘这一个将要出嫁的闺女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长久。”
“二梳梳到头,健康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多寿。”
“一梳梳到尾,金玉满堂。”
“二梳梳到尾,比翼双飞。”
“三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金福娘子唱着祝词。
坐于梳妆镜前,谷秀娘瞧着镜中的自个。新婚之日,盛妆于身。
谷秀娘瞧着那一个很美的自个,有一点陌生,又带着一点希冀。对未来,对夫君,她带着一份期待的。
可能原来以为不在意。这会儿她发现,她在意。
“吉时将至。”喜娘来迎新娘子,她一来,便给全福娘子福一福礼。
全福娘子回一礼。二人一起唱着祝词,一道搀扶着妆扮隆重的新娘子去前院正堂。
明明她是新嫁娘,谷秀娘却又觉得她在这等喜庆日子里。她就像是木偶一样任人摆弄。一切全为着一份祈福,一份礼仪。
累吗?
不累。
谷秀娘觉得心里还有一份甜蜜,一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