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这里吧。”绝尘指了指桌面。
小慧师父放在木盒,笑着朝对面的两位贵人颔首,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长公主今年就及笄了吧。”绝尘笑着说道。
惠文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我出家多年,身无长物,没什么拿的出手的,那些针线功夫也早就忘了个干净。”说到这里,她自己倒是笑了起来,“唯一能送你的就有这个了。”
“这是送给我的?”惠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闲暇时胡乱画了几笔,应该还算拿得出手。”绝尘笑着道。
这些年她别的功夫没有长进,丹青书法倒是大有进益,偶尔也有书画大家专门登门求见,就为了和她切磋画艺。
惠文捧着盒子,一时无话。
“傻妹妹,谢谢师太啊。”恩常在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惠文低垂着脑袋,盒子上方投下了一片阴影,她难以自己地轻声啜泣:“谢谢……师太。”
见她如此反应,绝尘轻叹了一声。
惠文听见了,赶紧抹了泪珠抬起头来:“我很喜欢,师太不要误会。”
“喜欢就好。”绝尘浅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看着那分与自己年轻时五六分像的脸蛋儿,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
闲叙半天,恩常带着依依不舍的妹妹回宫。
“师太……”惠文一步三回头,咬着唇欲言又止。
绝尘站在庵门口,轻轻挥袖:“早早下山去,别误了时辰。”
“……好。”刚刚踏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兄妹俩频频回头,却还是登上马车离开。
……
朱照业知道两个孩子又偷偷上山去了,次日指导两人功课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装作不知。
只是书房里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一副画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作的下方没有落印,也看不出是哪位大师的高作,但这般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书房最好的位置,甚至将他最爱的那副春居图都挤开了,这就不得不让他过问了。
“是师太送的。”惠文撑着脑袋说道。
朱照业刚想伸出的手忽然顿在了空中,惠文直起了身子,暗呼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
“是吗,这是她作的?”他问。
“嗯,师太是这样说的。”惠文干涩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副朝晖图,朝阳徐徐从山间冒头,万物寂静,唯有天边霞光万道、灼人眼球。画和诗一样,透露出的自然是作画作诗之人内心的想法。这幅画大气磅礴,意境美丽,非胸怀宽广、眼界豁达之人不能作。
“画得真好。”他的目光在画作上来回抚摸,点点头,毫不掩饰对它的喜欢,或者是对作画之人的喜欢?
“父皇……”惠文挪动脚步,看着一向高大的父亲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读出了几分苍凉的味道。
“朕还有折子要批,先前去了。”朱照业转身,朝着她敷衍一笑,大步朝外面走去。
“父……”惠文转头,唇舌中的字都没来得及吐露,人就已经消失了。
每每谈及师太,他并不避讳,但总不会对着他们兄妹详述太多。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曾怪过师太,怨她抛弃他们父子三人,就躲在山间过自己清闲自在的日子。可年纪渐长后,她才知道师太当年是有多么不易,以至于换做任何一人都不能比她处理都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