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贾琏在一旁也愣了神————竟然罚得这么重,要从族谱上除名?还要圆在庄子上?贾环是他隔房的堂兄弟,贾琏凭空想象了一下贾环的命运,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但是仔细想,贾母这么做确实有她的道理:听那天幕上说的,贾环能下很手要用灯油将宝玉的眼睛烫瞎,小小年纪,心思便这样狠毒,长大以后如何得了?
贾琏听过其他大族的兴衰过往,晓得贾家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①。以此来看,他也确实同意老太太的做法——环哥儿是不能留了,至少不能留在荣府里。
“老太太……”
贾政跪在地上,还是想要为儿子求情。
贾母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老二,这件事是我强压着你做的,而非你对亲子不慈。若这是一桩错处,便让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涉。”
此前贾母一直过着舒服安逸日子,做她的老封君,府里的事全都交给年轻一辈去做,她自己乐得放手,对府里诸多隐患视而不见。
直到天幕出现,预言贾府将来会“一败涂地”,贾母这才猛醒——
若贾府将来下场如此,她一人能做个花团锦簇的老封君又有何用?将来她到了地下,又有何面目去见荣公贾代善?
身为荣府之中,地位最尊,年纪最长,阅历最丰之人,贾母深知自己必须打叠精神,照管引导家中小辈,更加不能犯错——今日天幕上说那“三姑六婆之祸”,就好好地给贾母上了一课。
纵使不够机深智远,无法为荣府保驾护航,那至少可以为荣府做些他人都不愿做的事,承担罪孽因果。
贾母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来安慰贾政。
"老太太,这是儿子不教之过!"贾政又是惭愧又是懊悔,跪在地上,眼中扑扑簌簌落下泪来。
其实贾环变成这样,贾政也有很大责任,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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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他往赵姨娘那里一丢,任由赵姨娘给他灌输了那些狠毒与愚昧。如今悔之晚矣。
于是,贾琏安排去将赵姨娘送去顺天府,与那马道婆一道受审。
王夫人赶着让府里和园子里的仆妇随从去围观赵姨娘出府,她身边那两个大丫鬟彩云彩霞自然也不例外。
而贾政则自去寻贾珍,要将贾环从族谱上除名,而后送去庄子上看管起来。
怡红院跟前,诸人渐渐散去,无人留意到宝玉扶着探春的手,已悄悄地从怡红院里出来。
探春已经听知了母亲与兄弟的结局,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垂泪。
宝玉伸手,拍拍探春的肩膀,轻声安慰:"三妹妹……"
探春忙使劲儿摇头,迅速擦干眼泪,回过头道:“宝玉哥哥,日后再遇上这种事,你可千万别再为了妹妹的体面,停下那天幕了。"
宝玉如今已经清醒,已从晴霎等人口中得知此前的经历,也得知是三妹妹扶着自己的手,重新点开了那天幕,众人才得知是马道婆与赵姨娘魇镇的宝玉和凤姐。
他连忙摆出打躬作揖的架势,颤巍巍地道:"多谢三妹妹!不过……我这可是错过了一大段天幕上的话呀!”
探春记起天幕上说过的话,顿时莞尔一笑,道:“宝玉哥哥没看到那还真是可惜得很——那天幕上说了好多宝玉哥哥的学问呢!”
“唉哟,这可糟糕了!”宝玉一拍头,顿时道,“定是被那位天仙姐姐很很批了一回。”
岂料探春一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么,凭宝玉哥哥的能耐,要是想重新再看一遍,应是没什么困难。”
宝玉想想也是:“不过,可不能再在大白天看了……那多不好意思?”
探春深以为然:“宝玉哥哥定个时间,到时候妹妹一定从秋爽斋过来奉陪。”
荣国府外,一个癜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将视线从天幕上收回,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惊讶。
“难道警幻仙子令遣了同行,布下天幕,目的与我等相同?”和尚问那道士。
道士想了想道:"管他是不是同行,我等只按着警幻仙子的吩咐照办便是!"
于是那和尚便开始敲木鱼,
而道士则将手中拂尘向肩后一领,沉声道:"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崇者,我们善能医治。②"
这木鱼声与诵念声看似不响,但实则能传至深宅大院中去,人人听得清楚。
隔了一会儿,就见荣国府角门一开,有家人出来,喜孜孜地冲着这一僧一道说:"两位仙师,府中原是有人中了邪禁,但到底是天幕上的仙子指点了迷津。如今两人都已经好啦!”
“但我们老太太还是命我等奉上谢仪供奉,二位仙师切莫嫌弃!”说着,贾府家人奉上礼品。
一僧一道相互看看:懂了,还真的是同行先来了一步。
“看起来,我们那位同行,还真是很有几分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