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说着,猛地一抚额,颇为诧异地问道:“武公公也姓武?那可巧了,淮南道安抚使也是姓武。承蒙武安抚使看得起,下官经常和他一起谈玄论道哩。”
武壮眼中一道异芒闪过,不冷不热地道:“崔县令和安平王有交情?杂家这可是头一次听说。”
“交情还不浅,”崔耕微微一晃脑袋,冲雍光怒了努嘴,道,“雍县尉,你跟武公公说说,本县跟安平王的交情如何!”
雍光领会深意,立马贯彻起“有一说百,有百说万”的吹牛逼精神,把崔耕和武攸绪的关系吹到了天上去……
说武攸绪为何要参与那场公案?那是因为崔县令与安平王经常谈玄论道,交情摆在那儿,过来帮忙站台助阵的。
说上次禁屠令那事儿,安平王府中设宴,专为崔县令压惊!若不是挚交密友,能这么贴心么?
他还提到招待朝廷钦使刘老四?那就更不得了了,不是安平王绝对信任之人,他能把这差事儿委托给崔县令吗?
……
一通掰扯下来,武壮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小小六品的江都县令了。
他很清楚,像武攸绪这种没啥权力欲的武氏子弟,是最不能招惹的。一是武攸绪简在帝心,所有武家子弟中,当今天子对他最是放心。二是武攸绪恰恰因为没有争权争利之心,所以其他武家子弟如武承嗣武三思之流,对他是极尽拉拢之心。因为谁拉上武攸绪,那以后争夺武氏继承人就多了一份臂力。显而易见,如果自己得罪了武攸绪,想要二武帮衬什么,他们还不往死了干自己啊?
“这个……”
一时间,武壮有些犹豫了。
对于这次这个案子的内情,他是太熟悉了。
而且他此番的来意,与崔耕和李善预料的,也有小小偏差。
想当初,扬州城出现别家研制的糖霜之后,孟神爽给来俊臣去了一封信,把当前的情况讲明,并且提出了应对之策直接诬陷崔耕和李善合谋偷了糖霜秘方。
这条毒计才是阴损无比,让人辩无可辩。
你说你没偷,是自己想出来的,可拉倒吧,糖霜工艺可是朝廷独一份的玩意,你怎么会有?证据呢?拿不出来吧?但我们可有你销售糖霜的证据!
于是乎,来俊臣写了一份奏折,按例递进皇宫。
武则天一看,顿时龙颜震怒,大骂崔耕敛财无度,扬州城随便划拉划拉,都是金山银海,你这江都县令怎么怎么还损公肥私,偷盗朝廷专供的糖霜工艺秘方呢?
当然了,震怒归震怒,她还是念着崔耕献药的功劳,没有当场就下旨处死崔二郎。
毕竟来俊臣和反来联盟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女皇陛下是洞若观火的,甚至她还有点乐见其成。
对于崔耕成了双方角力点的事,她也是心知肚明,当即就把上官婉儿找来询问。
上官大才女看到这份奏折之后,饶是以她的智慧,也想不出该如何保全崔耕了。
其实,当她拿到崔耕献股的那封信,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应。
道理很简单,你崔二郎才到扬州城几天啊?怎么就那么巧研究出了制作糖霜的技术?不用问,肯定是偷的。
当初崔耕犯了禁屠令侥幸过关,上官婉儿就对他有了看法,认为是这家伙行事不谨,不堪造就。
现在天子召唤,拿着这份奏折问她的意见,她心中就寻思了,姑奶奶又不是你亲妈,救你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次次指望我给你擦屁股?罢了,这人只会惹事,不堪重用,弃车保帅才是王道,莫要引火烧身才是。不怪我上官婉儿薄情寡义,是你崔二郎自己赖泥糊不上墙去。
不过她既没打算力保,也没打算落井下石,而是微微一欠身,道:“崔耕能做出神药,要说能研究出糖霜的法子,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还请陛下细思之。”
能出这话,已经说明上官婉儿和崔耕划清了界线。
武则天微微蹙眉,道:“他若是在岭南道作出了糖霜,朕说不定还信了,但在扬州……婉儿,以你的见识,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上官婉儿也没指望这番话说服武则天,退而求其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可下令有司详查。若果真崔耕利令智昏,还请陛下看在他往日献药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准!”
武则天当即做了批示,令扬州刺史衙门将李善、崔秀芳捉拿归案,并详查崔耕有没有参与其中。
这种批示的优先级就很低了,既不用钦差宣旨,也不用八百里加急,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朝廷驿站,慢悠悠的走程序呗。
上官婉儿等人先入为主,认定是崔耕偷了秘方,这局再无翻盘的希望。于是,他们打着废物利用的心思,令手下的大商人们开始了囤积居奇。纸包不住火,不少有权势的达官也参与其中。
这事儿被来俊臣发现了,这家伙也着急了,糖霜别人多卖一点,丽竞门就少卖一点。再这样下去俩月,丽竞门一年就得没收入,那还得了?
于是乎,他赶紧上书武则天,要求尽快查办此案,并且撒谎说,有达官贵戚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秘方从崔耕和李善的作坊里搞到手。这种朝廷高~官挖国家墙角的行为,必须严格制止!
武则天问,具体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