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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浓烟自大殿的屋脊下爬出来,橙红火光映亮夜空里飞扬的雪粒子,不断腾跃的火舌再将它们卷噬殆尽。
“我到处喊人救火,可大殿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围住,他们挎着刀,不准人救火,甚至不准人接近。我知道殿里有条密道,只盼着小姐是借此脱身,可她身子重,万一磕到哪儿碰到哪儿了怎么办?”
“我本来是想确认小姐有没有从地道离开。可我冲进去看到,她拿着刀,对准了她自己。”持鸳伸出手,失神地说。
恍惚间,那个总是从容自如的姑娘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她箕坐大殿底下的暗室里,敞着衣裳,肚腹间一片血红。但她在笑,她说,持鸳,你怎么回来了?
既然来了,就帮我握住刀,快。
“宫里赐的是毒酒,小姐喝尽了,自封经脉才拖延了一阵毒发的时间。围着大殿的那些人是皇帝陛下亲领的暗卫,漆吾卫。小姐就是为了驱退这些监视她的夜枭,才亲手点燃了大殿的帐幔。”
“她说她走不了了,就想着能不能让孩子平安出生。”
“她说孩子已经足月,该有自己的一生。”
“可是她的气力在流失,显着怀也视不全,无法坐娩,只能坼剖。”
小姐握着她的手,她手里攥着刀柄,紧紧盯着刀尖刺入肌肤割开皮肉,仿佛在剖一条离了水不再动弹的鱼。
那一幕在她日后的沉梦中反复出现,她的小姐反复地对她说,别怕。持鸳,别怕。
我活不成,你们和这个孩子,离开京城,替我活。
答应我。持鸳,答应我。
持鸳肝肠寸断,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和她的小姐分开。
可新生的婴儿血淋淋地在她怀中,小小的嘴巴不断翕张,却一声也没有哭出来。
“小姐所中的剧毒蔓延到了孩子身上,她把自己护命脉的真气都渡给孩子,让我们从地道出府。她说她和一名剑客约定过今晚亥时见面,对方很快就会来,正好可以接应我们。至于其他的,她都安排好了。”
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小姐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小姐早就打算好,用一条命或者两条命,终结那一场盘亘已久的风雨。
“那她呢?念念她……”谢延卿忍不住问出声,问罢又怔然。
他知道结局,自然能推出女儿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