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书铁券有多贵重,他很明白。法师愿意拿出来救他,他却不想自己白费别人的宝物,他也还不起。
弘海看出他的顾虑,亦认真道:“此言差矣。做和尚不在于身着袈裟,研佛法不止于闷读佛经,就像西天不在西天,而在弟子心中,在路上。”
“路上,就在我脚下吗?”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短靴,又抬头看法师。
“是,你踏出一步,就是在修行路上进一步。”弘海法师敛目微笑,慈如菩提,“人海阔,无日不风波。踏破红尘,方得真自在。只要潜心向佛,迷来经累劫,悟则刹那间,不必执着一朝一夕,一月一年。”
秦幼合似懂非懂,情绪却平静许多,合掌躬身:“多谢法师开解。”
弘海法师颔首道:“秦小施主,那就随老僧一道进宫面圣罢。”
那内侍跟着道:“秦少爷,请吧。”
秦幼合便整理衣裳,秦小裳抓住他的衣角,哭得嗡声问:“少爷,您真去啊?”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说:“是,你就在家里等我。”
再看贺今行,对方向他微微点头,低声鼓舞他:“别怕,跟着法师去吧。”
他便一横心,主动跟着内侍离开。
贺今行自然不能跟着进宫,他留下来,打算和秦小裳一起安顿好秦毓章的遗体。
尚未动手,就听一声碎响,汤药四溅。一名老人站在堂中,半举双手,盯着书案后的人形,一动不动。
“成伯!”秦小裳扑过去抱着他,哭道:“老爷自尽了。”
成伯抱住他的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少爷呢?”
“他跟着宫里来的内侍,以及至诚寺的弘海法师一道进宫去了。”贺今行将法师的来意告诉对方。
秦小裳也说是,成伯就推开他,颤巍巍地走向他家老爷。
“老爷让我亲自去熬药,没想到,竟是永别。”他慢慢地说着,替秦毓章整理好衣袍,吩咐秦小裳:“去请景书小姐过来。”
书童立马跑着去请。
既有人安排,贺今行不便多留,随即告辞。
成伯匀给他一盏带笼罩的灯台,把他送到书房外,向他深深一揖。
此时不知确切时辰,浓夜已经蔓延开来,听不见雨声,走进庭院才感觉到细密的雨丝。
他头疼欲裂,举灯按照原路出去,到先前碰见顾莲子的地方,那少年却不知去哪儿了。
出得府门,两队禁军依旧把守在左右。
正对大门的巷子中央,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下一道清瘦人影,茕茕独立。
贺今行上前认出是谁,拱手道:“许大人。”
“是你啊。”许轻名持伞前移,分他一半遮蔽。